明海法师:出访法国散记,法海拾贝
明海法师:出访法国散记,法海拾贝
1994年随团出访法国散记《法海拾贝》
1月7日·星期五
今天,我们三位(另有明果、明树)从河北赵县柏林寺到了北京广济寺。师父把我们安排在寺内佛协的招待所,和另外一位同行的明生法师住在一间屋。这次我们到巴黎是1月11日启程,师父要我们提前几天来做一些准备。
1月11日·星期二
今天是我们启程的日子。中午吃完饭就着手打包,一共9大箱子,都是我们河北佛协出的书刊、磁带,还有禅镜、禅徽、念珠,准备到巴黎作礼品送人。这次赴法国的中国佛教文化代表团一共9个人。中国佛教文化研究所所长吴立民先生是名誉团长,师父是团长,文化研究所田东辉是秘书长,另有海外交流协会的赵旭邹光、小平以及我们四位僧人:明生、明果、明海、明树。明生师现是广州光孝寺的知客,原毕业于中国佛学院。他是潮州人,会潮语。我们到巴黎主要和潮州侨民打交道。这些侨民都说潮语。下午1点,我们一行6人坐佛协的车前往机场,佛协副秘书长肖秉权、办公室主任赵国忱随车到机场送行。师父在首都机场有许多弟子,我们到机场时,何怡夫妇、王雯科、于秀芳、赵兴纷纷赶来送行。赵兴还带来一束鲜花献给师父。我们9大箱子行李已不知超重几何,在王雯科居士的打点下顺利过关。下午17点30分,我们乘坐的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949航班从机场起飞。在飞机上我们受到乘务员的特别关照。因我们在机场忘记预定素餐,他们耐心地为我们配做,还过来问了师父许多问题。在飞机上服务的人很容易对佛教产生兴趣,因为他们没有安全感,心里不踏实。其实几乎每个人在生活中都有茫然的时候。只有智者才能真正将命运操之在手而处处安然。19点30分飞机抵达上海,办理出境手续,19点55分重新起飞。北京时间12日晨6点15分到达沙特阿拉伯的沙迦,我们下飞机等候。北京时间12日晨7点15分,飞机再次起飞。
1月12日·星期三
经过21个小时的飞行,我们乘坐的飞机于当地时间凌晨7点55分抵达巴黎戴高乐机场。我们刚一走出卫星厅,就有林朝晖居士过来迎接。他是师父在北京首都机场的弟子,也是第一个欢迎我们的人。过了海关通道,《欧洲时报》社长杨咏桔女士和潮州同乡会会长卢卓昂老先生迎过来。卢先生年逾七旬,鹤发童颜,一看就是位有德行的长者。杨社长40来岁,说话很快、很热情。迎接我们的是一个盛大的欢迎场面,巴黎侨界、新闻界100多人扯着“热烈欢迎中国佛教文化代表团赴法弘法”的红布横幅,十几个侨社代表献了鲜花,然后是拍照、摄像,足有半小时才结束。后来杨社长告诉我们:“这么多侨领一齐出动,这么盛大的欢迎场面,这在巴黎侨界还是第一次。”卢老先生事业有成,儿孙满堂,据说他很少在10点以前起过床,这次破了例。从机场出来,我们乘车前往潮州会馆。潮州会馆在巴黎13区,这个区是巴黎华人最集中的地方,被称为“中国城”。早先这里是一片空地,人口寥落,侨民们从印支三国逃难来这里以后,几年时间就使它成为一片繁华的商业区。街上华人字号的店铺林立,其中以餐馆、百货商店居多。虽然下着雨,这里却比北京暖和许多。巴黎时间9点50分我们到达潮州会馆。会馆分三部分,地下有一个礼堂,也是我们这次展览的展厅,地面是办公室和佛堂。在佛堂门口,大约有100多居士合掌跪地迎接我们。佛堂里梵呗悠扬,香烟缭绕,气氛极其庄严、肃穆。我一直默祷着: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护教太虚大师。66年前,太虚大师只身乘海轮来到法国,他是第一个到法国的中国僧人。我想象不出他最初踏上这块土地的情景。泪水在我的眼里打转。我们依次在佛前献上鲜花、顶礼三拜。今天正好是腊月初一。会馆的常例,居士们每月初一、十五都要来这里吃素菜,所以这两天人最多。紧接着我们就带领居士们在佛前上供。按田东辉的意思,师父应该先去休息的,可是他坚持留下来主持上供的法事。他总是这样,把居士的要求摆在第一位。上完供我们才住下来。师父住在通往礼堂的楼梯边上的一个房间,这里原来是一个办室公,文件、杂物收拾到一边,拉上一条帘子,就成了一间卧室。我们四位僧人住在角礼堂上临时隔成的一间屋里,15平方米,4张床。吴老和另外三位先生住在《欧洲时报》社。
1月13日·星期四
早上7点来钟,就有居士从家里赶来为我们做早餐。地下室里有厨房、有厕所,居士们又用屏风围起一个临时的餐厅,生活倒也方便。8点用完早点,师父把我们召集到一起,通报了一些情况:我们这次访问的因缘很好,正赶上中法关系解冻,就在昨天中法两国政府发布公告,宣布紧张了4年多的邦交关系正常化。因为有这个背景,法国文化部长杜蓬和中国驻法国大使都要来参加文化展的开幕仪式。侨界也很重视我们的到来。侨界领袖们一般不会轻易到机场接什么人,可是昨天全部出面了。其中卢卓昂老先生在巴黎侨界是很有威望的。陈氏四兄弟的老大陈克威
及夫人昨天也去了。巴黎的这些潮州侨民都有很坎坷的经历。1975年前后,印支三国(越南、老挝、柬埔寨)掀起了一股强大的排华浪潮,大批华侨被剥夺财产,驱出家园,成为难民。尤其是柬埔寨,1975年奉行极左路线,将金边地区的几十万华侨驱赶到乡村,强迫进行劳动改造。就这样,华侨们在一夜之间失去了自己的财产。他们想方设法逃到泰国或越南南部,成为一贫如洗的难民。这些难民有的在法国政府的帮助下逃到法国,有的从海上飘泊到美国,也有许多人在海上逃难中葬身鱼腹。逃到法国的难民,受到法国政府的照顾,因为印支三国原来是法国的殖民地。到现在,经过十几年的艰苦创业,这些侨民终于在法国落脚生根,他们中的许多人从贫困的难民变成有家有业的企业家、商业家。其中经济力量最雄厚的是陈氏四兄弟和郑辉,他们的财富在华侨中分居一、二位,在法国也是名列前茅。侨民们因为有这样不平凡的经历,所以见到从祖国来的僧人,感情也就特别复杂,爱国感情、宗教感情交织在一起,表现为对我们的热烈欢迎。10点在佛堂做早课。还在国内师父就已和我们说定,到这边来要坚持早晚课,他对早晚课诵一向就很重视,这大概与虚云老和尚对他的影响有关。参加早课的居士有十几位,对功课都很熟,有的甚至能背诵楞严咒,颇出我们的意外。下午,时报的杨咏桔社长拿来今天的《欧洲时报》,上面头版报道了我们抵达的消息“净慧大师莅巴黎弘扬佛法,法华各界逾百人机场迎接”,第八版还刊登了6帧照片。晚7点30分卢卓昂老先生亲自来会馆接我们到“白天鹅大酒楼”参加欢迎宴会。师父与卢卓昂夫妇、杨咏桔女士、大使夫妇、陈克威夫妇同席,我们四位与使馆的张文民参赞、陈顺源先生、许葵先生、《欧洲时报》梁源法总编一席,陈顺源先生是潮州同乡会的第一副会长,也是这家白天鹅酒楼的老板,据他介绍,这家酒楼是欧洲最大的中餐馆,设有800个座位,工作人员都是华侨。宴会开始时,卢卓昂先生致欢迎辞,他希望我们这次访问活动能加深大家对佛学的认识,引起法国人对中国佛教文化的兴趣,为法中文化交流做出贡献。师父致答谢辞,之后师父和吴立民先生将两册《山西佛教彩塑》分别赠送给潮州同乡会和《欧洲时报》。宴会在热烈的气氛中进行。席间陈顺源先生问到什么是居士以及怎样才能成为一个居士,明生法师作了解释。他的提问使我颇感意外,看来他们对佛法还比较陌生。我和许葵先生谈起侨民后代的教育,情况不如人意。侨民后代在法国学校上学,不会汉语,已经法国化了。“那你们侨界为什么不办中文学校呢?”我问他。“很难,经济力量不够,需得本国政府的帮助。我们曾经就这件事情请示过国务院侨办。犹太人和日本人在这里都办有学校,都是他们本国政府出钱,出人办起来的,我们只能办中文补习班。”谈起巴黎的中国寺院,他们介绍说,只有两家,一家是星云大师的佛光山巴黎道场,一家是“真佛宗”卢胜彦的真如堂,但这两家水火不相容,至于谁是谁非,有一位先生(潮州同乡会的副会长)说了他的感想:“佛教我不懂,但我知道不管哪门哪派,骂别人总是不可以的。”人们都在兴致勃勃地交谈,因为我们的到来,因为中法关系的改善,因为难得有这样的聚会。宴会到10点30分才结束。回到会馆,夜阑人静,这里白天嘈杂,晚上寂静空荡。
1月14日·星期五
上午代表团在展厅中央的空地上举行了新闻发布会,到了中外记者30多人。《欧洲时报》杨社长、张副社长、梁总编出席发布会,梁总编主持。发布会原定时间一个小时,结果延长至两个小时。气氛很活跃。双方问答的内容涉到及禅、密、净的区别,佛教与中国文化的关系、佛教与基督教的关系、佛教的妇女观、佛教和商业的关系等。师父和吴老的回答很得体、很精彩。下午刘云逸来拜访师父,他和师父的因缘很不可思议。一个月前,他给师父写了一说封信:他是一位在巴黎开餐馆的华侨,读了《禅》刊,仰慕非常,希望师父能答应收他为徒,并祈求三宝加持能早日见到师父。一个月以后的今天他满了愿。我们问他那时是否知道我们要来,他说不知道,我们来访的消息他几天前才获知,自然是喜出望外。晚课时人数又有增加,其中还有一个法国妇女,很虔诚。下了晚课,师父给居士们讲了一些进退、拜佛的规矩威仪,让我作示范。居士们很有兴趣。晚7点30分,应陈氏兄弟邀赴“美食城”宴会。陈氏四兄弟(陈克威、陈克齐、陈克群、陈克光)是法国华人中的首富,他们创办的“陈氏兄弟公司”几乎垄断了法国的亚洲百货商品批发。他们的百货商场占地2000平方米,紧靠会馆北边,“美食城”也在其中。
出席宴会的有100多人,大使夫人、王建章参赞也来了。陈克威先生致词,他最后以一句“阿弥陀佛”作结尾,引起大家一片欢快的掌声和笑声。师父就从“阿弥陀佛”谈起,作了一个简短、精彩的讲话,他说:“今天陈氏兄弟公司在这里举行如此隆重的宴会欢迎我们中国佛教文化代表团,我首先代表我们一行对此表示最衷心的感谢!”“刚才陈先生的致辞虽然很简短,可是洋溢着佛教的吉祥的气氛。为什么这么说呢?昨天卢会长最后一句话是阿弥陀佛,今天陈先生最后一句话也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是佛教里非常重要的一尊佛,它是什么意思呢?如果翻成中国话,佛是觉悟;阿弥陀有两个意思:一个意思是无量光,一个意思是无量寿。无量光表示我们不受空间
的限制,光明遍照整个大千世界;无量寿表示我们不受时间的限制,生命从过去无始以来延续至尽未来际。时间的限制突破了,空间的限制突破了,那我们人生就获得了最大的自由。那么,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要靠觉悟。佛者,觉也。觉悟了的人才才能做到这样,能光明无量、寿命无量。“我们今天就借昨天卢先生的最后一句话和今天陈老板的最后一句话祝大家光明无量、寿命无量!阿弥陀佛!”大家对师父的发言报以热烈的掌声,宴会气氛很祥和。坐在我右边的黄擎天先生是潮州同乡会的名誉会长,他是同乡会的创始人之一(同乡会创于1986年),说起他们在法国创业的艰难,他很有感慨,他们休息得很少,星期天也得工作;圣诞节、春节都只休息一天,最多三天。他们要付出几倍于法国人的努力,因为是白手起家,又在异国他乡,总不敢大意。应该说,命运曾经对这些潮州侨民非常残酷,但是也磨练了他们,使他们更勤劳、更顽强、更能适应环境。“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次我很真切地理解了孟子的这句话。“人生就是一道浩劫”,今天下午在佛堂服务的年逾七旬的陈宗炯老先生对我说。我想正是在浩劫中人能展现出最高贵的品格。
1月15日·星期六
因为今天上午文化展开幕,早课提前到8点,下了早课用早餐。吴老过来一起用餐,讲到他过去吃过的一些苦头。我很羡慕,师父、吴老他们都吃过那么多苦!关键是,这些苦不是自找的,而是从天降下。是不是一定只有吃过苦才能成就事业、道业呢?但愿不是这样!10点钟,我们这次文化展的开幕式开始。这几天,田东辉等已经将礼堂布置一新。礼堂主席台以气势宏伟的法海寺壁画为背景,上面悬挂着赵朴老题的“中国佛教文化展”巨型横幅,主席台前沿摆放着巴黎各侨社致贺的花篮。展厅里的展品有壁画、拓片、书法、法器和四大名山的图片。今天来的人特别多,礼堂挤得满满的。最使开幕式增色的当然是中国驻法国大使蔡方柏和法国文化部长兼13区区长杜蓬的光临。我们几位僧人也被请到主席台上,在众目睽睽和镁光灯的照射下站了一个多小时。卢卓昂先生主持开幕式,他讲话的语气有一种幽默感,使整个开幕式充满了欢快、活泼的气氛。杜蓬先生讲话,他说,为展览开幕与法中关系改善这双喜临门的巧合感到高兴,他希望有更多的法国人士通过展览了解中国文化。之后是蔡大使和师父致辞。杜蓬、蔡大使、卢卓昂、吴老、杨社长为展览剪彩,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开幕式结束后,师父陪杜蓬和蔡大使参观了展览。记者们都争先恐后地靠近他们,想记点什么,那种情形我看着既新鲜又感动。我在展厅里走了走,认识一位曾在北大哲学系留学的女士郭嘉碧(GabrieleGoldfuss)她是研究中国近代佛教的,汉语说得很流利。时报的董纯小姐为我们拍了一张合影。旁边的李升恒先生(也是时报的记者)说他也是北大的,70年代毕业于西语系。看来北大的学生真不少,满地球都能碰到。在展厅碰到的另外一个重要人物是佛光山巴黎道场的监院依照法师,他是星云大师的高足,老成稳健,气度不凡。今天上晚课的人又有增加,大约有70多人,其中有四位法国人。晚餐时,每天为我们服务的郭金鸾居士告诉师父,她刚从佛光寺回来,依照法师托她带来一些水果供养师父。师父说,星云大师到大陆时,他见过依照法师。
1月16日·星期日
昨天会馆人很多,今天人更多,因为今天是星期天。我们要为佛堂的观音、地藏王菩萨开光,会馆已在《欧洲时报》上登了广告。侨民们闻风而来,有的到楼下看展览,有的到佛堂烧香。显然,潮州会馆的集体活动在侨民的生活中占着重要的位置。对于这些离开潮州几十年的潮州人(大多数人出生在海外,根本就没到过潮州),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乡,就是潮州。他们来这里学练太极拳、演潮剧、敲潮州锣鼓,无所顾忌地说潮州话,这就像去了一趟遥远的潮州。他们文化上的根就在会馆里,所以要定期地来这里吸取养分,之后,再回到各自的位置上为生存而奋斗。不过今天来的,除侨民外,还有许多法国人和新闻记者。会馆内外洋溢着节日的气氛。10点,我们来到佛堂,里面已经站满了人,靠前站着几位印支三国的僧人,依照法师也来了,会馆邀请他们来观礼法会。师父主法,我们四人每人一样法器。人数不多,但法事出乎意料地成功,法器和唱念都很如法。我只感觉心如止水、万念俱息,唱念从胸中自然流出,融入佛堂庄严、神圣的氛围中。师父说法语时,有麦克风的帮助,声音破空而来,极其肃穆、空灵。周围的人显然深受震撼和感染,师父下拜时,他们纷纷下拜,情不自禁。这场佛事可以说起到了它应该起到的作用。有十多年戒腊的明生法师说:“我参加过多次开光佛事,今天最成功!”我进一步认识到,声音对佛事的重要性。现代忙碌的人们要静下心来仔细读完一本佛书往往很困难,如果他能参与或者仅仅是旁观一场宗教仪式,那种崇高庄严的氛围能使他的心灵得到净化,使他发现自己内心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佛教界从来就重视宗教仪式的教化作用,重要的是我们要严肃认真地对待它。开光结束后是上供。中午我们和几位上座部的法师一起用斋。因为语言不通,彼此没有什么交流。下午1点30分,师父在佛堂讲“信解行证”的第一个字“信”。明生师作潮语翻译,听众100多人。今天很辛苦,从早到晚没有闲暇。师父依然精神焕发,中午他竟然在人声嘈杂中睡了半个小时!随处能安,这是师父自行化他的特点。这几天因为我们坚持早晚课,行住坐卧威仪严谨,信徒们敬信日增。我们从大陆来,这些在印支饱受迫害的侨民起初对我们多少有些猜疑心理。我们本着平常心,不为名来,不为利来,为弘扬佛法而来。师父要求我们每场佛事都认真严肃,用道德和修行去感化人。
1月17日·星期一
下午吴老在礼堂作《佛教的基本教理和实践》的讲演,时报的董纯小姐作翻译,我负责放幻灯。听讲的有中外汉学家,及信徒百余人。这个讲题很大,但是吴老以他深厚的佛学造诣提玄勾要、辨析入微,讲得很精彩。讲到“绝四句”的公案时,听众都被逗笑了。但我看出外国朋友们发出的是“费解的笑”。“般若”对他们来说是太深奥、太玄妙了!吴老从下午2点讲到4点,然后是回答提问。因为我们要作晚课,主持人让师父先回答了几个问题。有人问:“难得糊涂出自何处,你有何感想?”师父说:“这句话是清初郑板桥说的,他说这句话有其特定的历史背景。要理解这句话可参照儒家的‘大智若愚'。在人我是非上斤斤计较的人没有智慧,而有大智慧的人是无我的人。无我的人可能显得有些愚笨吧。”听众对师父的回答很满意。晚7点赴华侨俱乐部宴会。巴黎有四大华人社团:潮州同乡会、华裔互助会、广肇同乡会以及华侨俱乐部。华侨俱乐部是浙江温州、青田一带来法的侨民组织的,创立于1972年,是巴黎成立最早的华人社团。宴会设在19区的“华丽都大酒楼”。曾海潮先生开车送我们,在车上我们谈起法国社会的一些情况。“法国是一个典型的社会主义国家!”曾先生说。“典型的资本主义吧?”我以为他说错了。“不,社会主义。法国政府对富人不客气,抽很多税,然后拿这些钱去办福利,帮助穷人。这里读书不要钱,看病以前免费,现在只收很少的钱。总统密特朗就是社会党人。”我哑然。我想起在大学读过的一本书上说:马克思写了《资本论》后,深受资本家重视,他们进行了仔细的研究和思考,想出一些办法来避免马克思预言的结局。曾先生还介绍说,巴黎政府对市政建设很重视,不管经济是景气还是萧条,建设一直没有停止。建设归建设,文物古迹却受到了很好的保护。巴黎的许多楼房都是18世纪的古典建筑,里面改了又改,外壳却完好无损。旧瓶装新酒,新都现古貌,很典雅,很美丽。我们到达华丽都时,里面已经挤满了人,大约有200多人,纷纷起身合掌欢迎我们。师父刚一坐下,侨民们就围过来,跪在地上请求摸顶。师父一一满愿,并发给他们每人一枚禅徽。禅徽一发出去,人愈发多了,100多枚禅徽很快就发完,没有得到的人抱憾不已。参加今晚宴会的除各侨社侨领外,还有《欧洲时报》的杨社长、张副社长,大使夫人安征女士、王建章参赞。宴会厅在二楼,雕龙画凤,富于中国文化气息。酒楼老板吴汉龙先生也是潮州人。宴会开始前,师父和杨社长说起66年前,太虚大师在这里收了个女弟子,办有一个佛堂,不知这个佛堂是否还在?如果能找到,我们想去拜访一下。杨社长说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俱乐部会长潘金照先生说他父亲1936年就到了巴黎,可惜那已是太虚大师来访之后的第八年了!宴会上潘金明先生发表了热情的讲话,师父致答谢辞,他说:“这里的侨民大多是从浙江来的。浙江是佛教发达的地区,我希望广大的华侨华人将中国传统文化包括佛教文化发扬光大。有了传统文化就有了根;有了根我们在海外就有地位。”师父以代表团的名义向华侨俱乐部赠送纪念品。晚10点,宴会结束,回会馆休息。
1月18日·星期二
上早课前,“真佛宗”弟子黄心来拜访师父。在这以前他已经给师父写过信,要求会见,交流佛法,这位年轻人有求道的热诚,可惜被邪师所误。师父送给黄心几本虚老的书,劝他好好阅读老和尚的开示,仔细抉择,他说:“人身难得,佛法难闻。我们既然听闻了佛法就要树立正知见。什么是正知见呢?应该以三宝为信仰的核心,以因果为信仰的准绳,以般若为信仰的眼目,以解脱为信仰的归宿。希望你能好好思考,认准方向。”他的话语中流露出深深的慈爱和关怀。黄心若有所感的样子,他要求结缘皈依于师父座下,获师父允诺,他顶礼师父后告辞。我们上殿时黄心又来参加。早课结束后,师父握住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佛法是净法,要靠清净比丘来住持,佛是现比丘相的。”我知道,“真佛宗”的宗主卢胜彦自称“莲生活佛”,说自己已获得无上正觉。可是其人有妻室儿女,忽而现比丘相,忽而现居士相,使许多人迷醉颠倒,堕入大邪见坑中,真是可怜!下午2点,师父在展厅作《今日中国佛教》的报告,到会中外学者、新闻界人士百余人。师父因为一直从事教务工作,讲起来如数家珍,滔滔不绝,报告到5点30分才结束。报告结束后,师父会晤了前来听讲的巴黎市政厅负责文化交流的官员和融入法国促进会秘书长夏尔梅耶及夫人。晚上和会馆的一些居士座谈。因为吴老过两天要走,大家向他提了一些问题。其中问到“不生不灭”是什么意思,吴老作了详尽的解释。潮州侨民坎坷的经历和他们艰苦创业、坚韧不拔的精神使我们深受感动。师父说:这都是些有菩萨精神的人。明果师说以后再也不敢有一点放逸了!为我们服务的几个居士每天一大早就赶来会馆准备早餐,他们想方设法用种种美味的食物供养我们。尤其是水果,这几天每天都有新花样。师父有一个习惯:不吃凉性的水果。每次端上一种陌生的水果,他都要问:“是热的还是凉的?”性格爽朗的林月华老居士就顺口说:“不热不凉!”“不热不凉”一下成为我们的口头禅。
1月19日·星期三
今天是腊月初八,佛成道日。早几天师父和会馆负责人商量腊八节的活动,他们都不知道吃腊八粥的习俗。师父就建议会馆在这一天熬腊八粥款待侨民和各界来宾,广结善缘,并告诉他们腊八粥的配料。会馆随即在《欧洲时报》上登出广告。所以会馆今天热闹非凡,因为师父的提议,人们多过了一个节日。上午除早课外,我们还带领居士们诵了一遍《金刚经》。诵完经上供。中午用过斋后,师父在佛堂为居士们开示“信解行证”的“解”。师父刚一讲完,一位居士就赞叹道:“好听!师父,好听!”他们大概很少有机会听到这样深入浅出、清新纯正的讲法。讲法刚一结束,我们就步行去拜访离潮州会馆不远的华裔互助会。华裔互助会成立于1982年,也是巴黎较有影响的华人社团。今天会长郑辉先生外出,几位副会长接待了我们。当我们来到会部楼下的佛堂时,一阵欢快热烈的锣鼓声骤然响起,这就是有名的潮州大锣鼓。侨民们用他们家乡的文化特产表示对我们的欢迎。在佛堂诵经毕,我们来到楼上会客厅,师父将一些佛教纪念品送给华裔会,并向主人介绍了这几年中国大陆的佛教发展情况,他说:“我1979年到北京的时候,北京居士林每次活动只有二、三十人参加,而且多数是老人。经过15年的发展,现在参加活动的多达一两千人,而且年轻人增多了,文化层次提高了。”主人介绍说,楼下佛堂是汕头定持法师开的光,他希望师父能给这里的华人带来幸福,给法国带来吉祥。从华裔互助会出来,我们随即乘车前往位于巴黎西南郊塞弗尔市的静心寺。静心寺的住持明丽法师是越南人,16日那天也参加了潮州会馆的开光法会。车在雨中行使一个小时后到达静心寺。这是一个不大的院落。中间是栋二层的小楼,上面供释迦牟尼佛,下面供文殊菩萨、普贤菩萨。佛堂的面积都不大,但是布置得很庄严。我们先到楼上佛堂诵经。这也是师父在国内就定好的功课:每到一座寺院、一个佛堂,第一件事就是诵经。(香赞——心经——回向偈)诵完经,明丽法师带领10多位越南居士热情地欢迎我们。明丽法师会汉语,他让居士们顶礼师父,并对师父和“中国佛教文化展”进行了介绍。师父也把吴老和其他几位团员介绍给大家。他说:“我们来到这里,看到寺院如此庄严,老法师管理得井井有条,各位居士的活动如法次第,我们深受感动。希望各位居士在老法师的引导下,好好修行,好好在西方国家将佛法的精神体现出来、弘扬出来。”据明丽法师介绍,静心寺建于1979年,以前还有一位僧人住在这里,现在只剩下他自己一人。这里每个星期天都有一、二百居士来活动,主要是越南侨民。明丽法师今年57岁,早先住在越南西贡万德寺。1966年到日本东京曹洞宗的驹泽大学留学,10年后到法国。目前除静心寺外,他在法国诺曼底还有一个寺。他是临济宗的后代,天童木陈道忞一系。我们也是临济子孙,在法脉上有联系。下午4点离开静心寺。通过明丽法师的介绍安排,我们前往塞弗尔市市政厅,拜会了该市的一位副市长彼埃尔·赞波先生(PierreZambaux)。市政厅在一个不大的院子里,像是18世纪的建筑风格,庄重、典雅。这里全然没有政府机关那种忙乱的情景,倒更像是一座幽静的教堂。彼埃尔先生首先向我们表示欢迎,接着就滔滔不绝地介绍塞弗尔市(Servee)的情况:这是一个古老的城市,又是很开放的城市,有寺庙,有文化建筑,有著名的陶瓷厂。这里有一个全国教育中心,每年要接受5000多位交流学者和留学生,有许多是从亚洲来的。这里最有特色的是陶瓷生产,18世纪就有了,在世界也是闻名的。在陶瓷生产方面,塞弗尔市和中国唐山陶厂有许多交流与合作。塞弗尔市还有一个国际重量和长度的研究中心,国际最标准的米就保存在这里。说到中国,市长先生说他最近到中国去,发现那里发生了许多变化,他认为中国和其他国家之间的交往最大的困难是语言。“我在工业界工作,听人家说,中国的文人应懂3万汉字,而我只懂得300个。”彼埃尔先生诙谐地说。这位市长先生的谈话有一点给我极深的印象。他多次赞扬明丽法师为本市的繁荣所作的贡献,说他经常参加市府的活动。这说明明丽法师在向法国人弘法方面作了许多努力。可是市长先生大概一直就弄错了,他总称明丽法师为“我们的中国大法师”我听着不禁惭愧起来。抑或是翻译将支那(china)译成中国(China)了?很奇妙!陶瓷(china)——支那(china)——中国(China),古、今、中、外,碰到一起了!吴老代表我们一行,对市长先生的友好接待表示感谢,并介绍了我们这次访问的情况,这时彼埃尔先生插话说,他的夫人已经去看过展览了。吴老向彼埃尔先生介绍了中国两个著名的陶瓷产地:江西景德镇和湖南醴陵,邀请他前去参观。彼埃尔先生向师父打听他在北京的住址。他说1956年他作为工业界的代表到北京,经常有政府人员陪同,想参观寺院并不很方便。他问现在中国佛门弟子是否有增加?师父回答说有一亿佛教徒,年轻的知识分子信佛有上升的趋势。市长先生说这里也有中国的工程技术人员来进修,有时他问他们:佛教究竟是什么?大部分人的回答是:佛教是一种个人主义的东西,我们想到寺院去,但制度不允许。市长先生马上强调:那是过去,现在当然有了进步。很明显,市长先生对佛教很有兴趣。市长先生将介绍塞弗尔市的小册子送给我们。师父将一尊小的鎏金佛像送给市长,他说:“希望佛陀的光明照耀这个城市。”彼埃尔先生很高兴。吴老将一枚法轮徽章送给市长说:“希望中法文化交流像轮子一样常转不停。”市长说:“这个轮子已经转动,希望以后能越转越快。”最后市长愉快地和我们合影留念并将我们一直送下楼。这位健谈的市长,他很热爱他的城市和他的事业!从市政厅出来,已是日近黄昏。晚上是大使夫妇的招待宴会。因为时间还早,开车的曾海潮先生便带我们参观了“新凯旋门”。所谓新凯旋门是一幢“门”字形的组合大楼,其高无比,其大无比,它和远处的凯旋门遥遥相对,所以叫“新凯旋门”。晚7点到大使官邸,蔡大使及其夫人在门口迎接我们。今晚的宴会亲切愉快。宴会开始时,蔡大使先讲了话,他对我们这次展览、讲学、弘法活动的成功表示祝贺。他说:这次活动已经远远超出了佛教文化本身的意义,而成为中法文化交流,中法两国友好关系中的一件大事,这次活动受到了法国政府及各界人士的关注,为中法两国政府关系的改善做出了贡献。师父致答谢辞,他对使馆、《欧洲时报》为这次活动所付出的大量劳动表示感谢。他说这次活动只是个开端,今后这方面还有许多事情可做。今晚的宴会人不多,除了我们代表团八人(明果因身体不适在会馆休息)而外,另有时报的杨社长、张副社长,潮州会馆方面的卢卓昂会长、陈顺源副会长、曾海潮副会长,使馆王建章参赞、方瑞华参赞、戚德恩一等秘书作陪。餐桌是长条形的,大家围坐着,全无些许拘谨,分成几组愉快地交谈。我的左边是戚秘书,右边是杨社长、大使夫人,卢老对面是陈顺源先生、师父、蔡大使、吴老。杨社长最感兴趣的是我为什么要出家?她的疑问是很有哲学深度的,不同于一般的好奇:“我不理解,像我们这些俗人承担着种种责任,你们出了家后没有这些东西,情感怎么安排?”“通常人们对佛教有几方面的误解:一是说佛教逃避现实,二是说佛教逃离人群,其实佛教不是要我们逃避现实,而是要改造现实;不是要逃里人群,而是要为人群作无我的奉献;不是没有情感,而是要提升感情,将小情提升为大情,提升为对一切人的平等的慈悲心。”我说。我知道我这样说杨社长不一定能理解。天长日久、根深蒂固的误解要想用三言两语消除是不可能的,何况对杨社长这一代人来说,他们对事物的理解是以他们全部的生活经历、生活体验作基础的。用马克思的话来说:这不是个“理论问题”,而是个“实践问题”!杨社长是个很不简单的人,到工厂、上山下乡、上大学,后来辗转到法国办报纸,独力支撑、艰苦创业,真可谓“女中丈夫”。大使、师父、吴老等也在热烈地交谈。他们说起因果轮回,师父为大使讲了梁漱溟先生的故事。在中国佛教文化研究所的成立会上,梁漱溟先生自称前世是一个禅宗的和尚。梁漱溟曾亲口告诉师父:***在北大做图书管理员时曾经跟他学习过佛学,而且也像他一样坚持素食;后来他到延安见了***第一句话就问:“你还坚持吃素吗?”***说因为***工作的需要已经停止了。他说:“我还坚持吃素!”大使饶有兴致地听着,他说:“从小时候起佛教给我一个最深的印象是:你不能干坏事,干了坏事不会有好结果。这个很好!”师父讲到正信和迷信,正信的几个标准:以三宝为正信的核心,以因果为正信的准绳,以般若为正信的眼目,以解脱为正信的归宿,大使很有兴趣,特意让师父把这几句话写下来送给他。今晚的宴会无拘无束,大家谈得很投机,吃的也很满意。大使夫人说,他们以前没有开过素宴,为了这次宴会准备了好几天,她亲自动手,生怕做得不合口味。
1月20日·星期四
这一阵子,巴黎几乎每天都是阴雨天。这天却出了太阳,难得的晴天。午,在夏尔梅耶先生和时报张汉钧先生的陪同下,代表团一行参观了吉梅博物馆。这个博物馆展览的全是东方文化艺术珍品,有中国的,有日本的,还有蒙古、越南、柬埔寨等国家的许多最珍贵的雕塑绘画,在东方国家很难见到,在这里却有。在中国展厅,我们见到了八国联军和本世纪初伯希和从敦煌运来的绘画,盗来的佛像,全是稀世珍品。大家心情特别激动、特别复杂。心想:这都是我们中国的国宝啊!真恨不得伸手把它们又搬回到中国去!可是在回来的路上,师父感叹道:“中国的好东西都被人家搬到外国来了!过去我们落后,落后就要受欺负。那时候几乎每个西方列强都欺负过中国,后来索性一拥而上,抢的抢,砸的砸,老大的中国如何受得了!”下午2点半,在曾海潮先生的陪同下,代表团参观了台湾佛光山巴黎道场,依照法师接待了我们。我们将大陆出的一些佛教书刊赠给佛光寺。这里有两幅对联我特别抄下来:1.吃现成饭当思来处不易;2.说事后话惟恐当局者迷。3.问一声汝今何处去;请三思何日再回来。下午4点从佛光寺赶回来晚课。晚上潮州会馆和《欧洲时报》在“中国城”酒家设宴欢送吴老回国。早几天组织者和师父商量,为我们几位出家人摆一素宴,其他人摆荤宴,师父说他在北京就有一个规矩:一边素、一边荤的宴席他一律不参加。这样因为今晚是荤宴,我们只在宴会开始时到场应了应景。“中国城”的老板黄明山先生致辞,吴老讲了话。他说:这次“中国佛教文化展”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三大胜缘。天时,正逢中法关系改善,这几天又是佛成道日的前后;地利,巴黎是欧洲的文化之都;人和,侨胞们对我们就像对待亲人一样热情。他说,今年是中国佛教的两位大师鸠摩罗什诞生和玄奘大师圆寂的纪念年,欢迎侨胞们回祖国朝拜名山、参加纪念活动。欢迎仪式完毕,我们就退席回了会馆。
1月21日·星期五
上午下了早课,时报张晓贝副社长过来接师父到报社参观,明生法师和我随行。在报社杨社长的办公室我们见到吴老,他于今天下午离开巴黎回国。另外还有一位女士和一位先生,据吴老介绍他们是唐生明的子女,唐生明是唐生智的弟弟。吴老早先做过唐生智的秘书。唐生智人称“佛教将军”。杨社长带领我们参观了《欧洲时报》社的各个部门,师父送给每位职员一尊鎏金小佛像。中午回会馆用餐。吴老赴机场,师父坚持要去送行,吴老力辞。
1月22日·星期六
今天一天是按既定的作息时间安排有关活动。早上8点早餐,10点早课,11点半午餐;下午1点30至3点师父在佛堂讲法,4点晚课,5点30晚餐。下午师父讲:“信解行证”的“行”,听众60多人。人虽不多,但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很受用。讲完后回答提问。有一位居士问,住在楼房底层供佛是不是不恭敬?因为楼上还有人。师父说:“你就是住在100多层楼的楼顶,也不是最高的地方,因为上面还有飞机飞过哩!”居士们都笑了。师父接着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我们这个屋子就是一个圆满的世界,就是一个法界、一个坛场。这个空间就是圆满具足的,不是分裂的。”晚7点,夏尔梅耶先生及夫人来会馆拜访师父,两人就佛教、禅在欧洲的传播等问题进行了极有意义的对话。梅耶先生今年70多岁,早年曾做过西哈努克亲王的顾问,在亚洲住了20年。他对东方文化尤其是中国文化有着很深的感情。他的夫人王鸿禧女士是中国人,他们在柬埔寨结婚,跟随西哈努克亲王多年。现在他们致力于中法文化的交流和沟通,这次“中国佛教文化展”能促成,梅耶先生起了很大的作用。梅耶先生虽年已古稀,但思维活跃、敏捷。在与师父的谈话中,他对西方文化的前景和人类的命运表现出深深的忧患。他希望师父能在法国开办禅堂,指导法国人坐禅。如果禅堂办成,“我愿做您的第一个弟子。”他恳切地说。这位西方知识分子,使我想起我国历史文化中那些捍卫道德、为民请命、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读书人。夏尔梅耶,一位了不起的法国人!
1月23日·星期日
今天上午,师父在佛堂为近100位信徒传授了三皈依。我们在国内的习惯,正式授皈之前唱炉香赞、诵心经。这里的信众还念念不忘开光那天的洒净,都要求师父洒甘露水,师父随顺了他们的愿望。洒净后开示、授三皈。师父在开示中特别强调了三宝的殊胜和人生皈依三宝的意义。他说:“今天参加皈依的老年人居多、女性居多,这说明人在年轻时、一帆风顺、富贵得势时要皈依三宝很难。他们以为佛教是老太太的事,是迷信。这是一种误解。讲到富贵,谁能和释迦牟尼佛相比?他富为一国的王子,却能放下一切入深山修道,为我们树立了典范。”这次皈依的作法很成功,我感觉到一种巨大的加持力。发皈依证时,我们把带来的《在家教徒必读经典》、《虚云和尚开示录》送给居士结缘。并每人赠送一枚禅徽。大家都欢喜踊跃、气氛很热烈。午餐后下午1点半,师父照例在佛堂开示“信解行证”的最后一个字:证。回答提问时,有一位叫朱善如钰的年轻人说他不知道自己的岁数,问师父他该怎么办。我们起初觉得这个问题很古怪,后来一问方知究竟:原来他是从柬埔寨的战乱中跑出来的,他出生的年月日记在一个本子上,可是那本书被烧掉了。他到了法国,他的父母却留在柬埔寨,生死不知,这样他的生辰就成了一个谜。这该怎么办呢,师父感叹不已,我们无语以对。这个人世间痛苦和不幸仍然很多很多。真想刹那间成就佛一样的智慧和神通,“于诸病苦为作良医,于失道者,示其正路,于暗夜中为作光明,于贫穷者令得覆藏。”师父今天忙了一整天。晚上居士们都走了,会馆安静下来,他老人家这才坐在地板的坐垫上说:“是有点累了!”而我们几个年轻人早已疲惫不堪。按计划,明天要6点起床,一早动身到里昂。里昂也有潮州侨民,并有一个社团:华裔联谊会,会馆已经和他们联系好接待我们。
1月24日·星期一
早晨5点多一点师父就下来叫醒我们,他总是起得很早。6点和田东辉、赵旭光、邹小平会齐之后就分乘两辆车前往里昂,领队的是会馆曾海潮、吴国华、傅幼英三位先生,时报的张晓贝副社长也随同前去。今天是星期一,在城外度过周末的人们纷纷开车进城上班。天还未亮,在高速公路上,我们看到密密麻麻的汽车正驶进巴黎城,车灯闪耀,形成一条车的河流、灯的河流,很壮观。河流,是个涵义很丰富的比喻:生死之流、意识之流、历史之流。“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那是什么力量使河流奔流不息呢?河流——大海——天空——河流,这种运动又是轮转循环的!这里的汽车在高速公路上跑起来风驰电掣,比国内的火车还要快一些。公路上每二、三十公里就有加油站、咖啡厅、小商店,加油、用餐、小憩,很方便。师父说,法国的公共设施比日本还要好。我们途中在一个咖啡厅用过早点,中午11点45分到达里昂。里昂也是法国重要的工业、商业城市,和巴黎一样,这里保留了许多18世纪的古典建筑,古色古香,富于文化气息。看得出来,法国人民很尊重爱护自己的历史和文化传统。法国的纸币上印的不是政治人物,而是哲学家、思想家,诸如孟德斯鸠、卢梭、伏尔泰,可见这个国家是如何重视精神的创造!华裔联谊会的会部在一栋小楼的底层,门面不大门楣上还挂着一个“中法学校”的牌子,原来这里有一个中文补习班。侨领们在门口迎候,将我们领进屋里。屋子不大,墙壁上贴着“热烈欢迎以净慧大师为团长的中国佛教文化代表团”的标语。侨领们热情地招待我们坐下,年轻的华裔联谊会的会长吴树忠先生致欢迎辞,师父作了答谢。中国驻马赛总领事馆的白宗林领事专程从马赛赶来欢迎我们,他也讲了话。白领事转达了侯贵信总领事对我们的问候并高度评价了代表团访问法国的意义。在联谊会用毕点心,赴“皇上皇”酒楼欢迎宴会。酒楼老板江松成先生首先致了热情的欢迎辞。在这里我们认识了里昂善明寺的住持、越南籍的性实法师。性实法师身材魁伟、面如满月,他也在宴会上讲了话。大意是说净慧大师对法国的访问是佛教的光荣、是亚洲的光荣。席间师父为同席的侨领们讲了佛教的“六和”精神,曾海潮先生大为感动,说要将这六条原则挂在办公室的墙上。宴会结束后,应侨民邀请,师父在“皇上皇”酒楼二楼的一间小厅里讲《菩萨修行的十种方便》,听众60多人。讲完后回答信众提问,所提问题难易不等。有的问如何供奉佛像,有的问如何修观像念佛,也有人问《太阳经》是不是佛经。有一个居士过来说自己运气不好,请师父“开光”,师父为摩顶说:“存好心、说好话、做好事,运气就会好。”下午4点从“皇上皇”出来,曾海潮先生带我们到里昂海关局去拜访他的朋友,海关局副局长玛丽·李纳女士(Marie—LineMontarnal)、白宗林领事、吴树忠先生、傅幼英先生、吴国华先生随同前往。这是一次非正式的访问,曾先生出于热情想让他的法国朋友见识一下佛教僧人,我们也就随喜功德。在海关大楼的一间会客室,我们受到李纳女士、克兰女士(Clan)以及局长的儿子彼埃尔的热情接待。据说,彼埃尔先生是个中国迷。李纳女士看上去四十几岁,很精干。她对我们的到来表示欢迎。她说她以前只是在书上看到过佛教,今天能见到我们,她很高兴。她请师父介绍一下我们这次访问的目的。师父说:“作为中国的佛教僧人,能和法国朋友见面和交流,我们感到很高兴。我们这次到法国来,主要是想通过中国佛教文化和文化交流活动,使法国的朋友了解中国、了解中国的文化。”彼埃尔先生说:里昂有一所让·穆兰中学其中有一个中文俱乐部。这所中学每两年组织学生到中国访问,一方面了解中国,另一方面也希望能结识一些中国的中学,加强交流。说着话,李纳女士拿来香槟酒、桔子汁和点心。曾先生已事先通知了她,我们不喝酒,所以只能各随所求了。在法国,用香槟酒招待客人是很高的礼节。
李纳女士举杯用中文说:“干杯!”师父说:“我们下飞机的那天正逢中法两国人民政府和人民重新修好,让我们为中法两国人民的友谊干杯。我们虽然是出家人,但对世界的和平形势很关心。”李纳女士说:“僧人也不能脱离现实。”师父说:“佛教是主张和平的宗教。”李纳女士突然问我们是否有政治立场。师父不假思索地回答:“如果说有政治立场的话,就是希望全世界的人民成为一家人。”李纳女士点头赞叹:“这是很人道的。”师父说:“佛教主张众生平等。从某种角度说,佛教本身是超政治、超阶级的。”白领事在一边作翻译,他以前和李纳女士见过面,他们很高兴又能邂逅。李纳女士笑着说:“这使我想起一句话——世界很小。”师父说:“佛教叫缘分。”李纳女士说:“法国中部有一句俗语:山跟山不相遇,水与水常相逢。”交谈很愉快、很轻松。临走,我们在陈列海关截获品的玻璃柜前合影留念。离开海关局,天已经黑了,我们先到Mercure饭店下榻,然后又回到“皇上皇”用晚餐。和我们几位僧人同桌的是江松成先生、白宗林领事、吴树忠先生和余为娟女士。余女士40多岁,是潮州同乡会和华裔联谊会的副会长,在巴黎和里昂各开有一家餐馆。今天的晚餐从她的身世谈起成为一场关于“苦”的讨论。余女士向我们讲起她坎坷的身世:在1975年那场灾难来到以前,她是柬埔寨一家富豪的太太,家里雇有保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三个小孩也不用她操心。那天,政府对他们说三天之内美国飞机要来轰炸金边,让他们一夜之间离开金边到乡下。这时候她的丈夫在泰国。在没有丝毫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命运将一副重担落在她肩上。她抱着最小的儿子,牵着两个大儿子,带着婆婆和丈夫的两个弟弟一个弟媳逃到乡下。从此一去不复返,财产全部被没收。到了乡下,她被强迫劳动,到水田里插秧。她谎称会做衣服,因为如果不这样,就会被当作剥削阶级“消灭”掉。没有吃的,吃树叶。“真是苦啊,比孟姜女哭长城还要苦!”她这样形容。后来她又带着家里的七口人逃到越南,从越南逃到香港,从香港到法国。到了法国打工、开餐馆,晚上要忙到凌晨3点。儿子大了,她留老大帮忙,供养另外两个上学。现在她有两家餐馆,她在里昂,老大在巴黎。星期天两个上学的儿子在里昂替她,她到巴黎替老大,让他休息。现在欧洲经济不景气,像她这样的中小经营者只能勉强维持。“以前是饿的苦,现在经济不景气也是苦。”她叹息说。“对不起,您的先生呢?”“他跟别的女人跑了。”——又是一重苦。余女士把她的手伸给我们看:双手已经萎缩不忍卒睹。她解释说经营餐业要洗杯子、涮盘子,又不能用热水,长期和凉水打交道,导致神经萎缩。我们听了唏嘘不已,我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你吃了这么多苦,用佛教的话说你消了许多业障。你欠给命运的债已经还清了。”师父这样安慰她。“我们吃的苦也不少。白领事肯定也吃过苦,不然他的头发不会白。”师父说。白领事50多岁了,鬓发已经斑白。“我吃的苦比你还多,可能不是一个类型。我4岁就失去母亲,14岁开始做饭。上学住校,一次就要做好一星期的饭带到学校去。”白领事说。江老板也讲起他的苦来。他的父亲在战难中丧生,母亲和3个弟妹走失,生死未卜。他带着4个弟弟逃难到法国,经过十几年的艰苦努力,4个弟弟都已成家立业。“现在为什么不寻找走失的母亲和弟弟妹妹呢?”我们问。“很难找到。母亲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弟弟妹妹那时候很小,现在见了面也认不出了。”江先生无可奈何地说。“所以我说,苦是人生的现实。佛教讲四谛,第一谛就是苦。现在各位可以说苦尽甘来,可是还有苦,精神上的苦。刚才你们不是在说吗?在这个国际经济的大环境下,自己的前途很难预料。我们现在还在这里吃饭,两个小时后会怎么样,谁也说不清。威胁人类生存的因素是普遍存在的。比如说世界上的原子弹,能在顷刻间将地球毁灭,谁又能保证超级大国的统治者不会丧失理智呢?“所以,人生是苦,认识了苦,我们就要努力改变苦。苦是一个果,它是由一定的因引起的。我们要种改变苦的因,善因。比如说原子弹,如果全世界的人民能联合起来,群起反对,就能防止核战争。所以说我们知道了苦,要通过努力改变它。”师父作了这样的总结。江先生说:“我认为苦的人生里也还是有乐。比如现在吧,过去了的就不要多想它,要从眼前的生活中寻找乐趣。”师父说:“这里要翻一个身。如果没有觉悟要在苦里找乐是不可能的,即便有一点乐,也是虚幻的、短暂的,不是真正的乐。只有觉悟了,苦里才有乐。这个时候甚至会主动去承受苦。认识了生命的因果法则,并能为了别人的幸福去承受苦难,这种人叫菩萨。总之,要翻一个身,就是要觉悟。不翻一个身想在迷妄中找乐是无乐可言的。满足不等于乐,满足可能是醉生梦死的满足,不是乐。“人们往往将佛教误解为消极,实际上佛教是很积极的,它要我们认识人生,提升人生;认识到人生的苦,才能正确对待人生,提升人生。所以只有真正认识到苦才是最大的乐观。”师父这番话很好、很有针对性,因为有江先生那样看法的人很多,许多人都不同程度地在人生的现实面前捂住自己的双眼,不愿多看,不愿多想。而佛教开头就将人生的真面目揭开给你看,但并不到此为止,它接着就分析“苦”的原因,并告诉你超越苦、改变现实的方法。所以有人说:佛教既不悲观,也不乐观,而是如实观。今晚这场关于苦的讨论会使我受益非浅。因为说话,晚餐到10点半才结束。从“皇上皇”出来时,大街小巷,已是灯火辉煌,里昂的繁华夜景不亚于巴黎。
1月25日·星期二
上午在白领事、吴树忠先生、余女士、江太太的陪同下,我们拜访了位于里昂东北郊的善明寺,性实法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善明寺在圣福山上,主体是倚山建筑的古式楼阁,有三层:楼前是栏杆围就的一个小院子,露天供着一尊佛像。我们去时下着小雨,凭栏远眺,可隐约见到远处的城市,令人心神为之一爽。我们先到二楼的佛堂诵经。佛堂很大,有300来平米。中间供奉的释迦牟尼佛坐像高两米,据说是在台湾造的。佛像的左边是达摩祖师,右边是观世音菩萨。这里虽然只有性实法师和另外一位师父两位出家人,但布置得清净庄严,管理井井有条。诵经毕,性实法师请我们到楼下用茶点。座中他和师父谈起越南的佛教现状,表示了深深的忧虑,谈话时白领事、张副社长一同在座。性实法师:“现在法国的佛教信仰形势越来越好,特别是印支三国过来的侨民,包括中国的侨民,信仰很虔诚。现在在越南政府对寺院还管制得很严。”师父:“我想随着越南改革开放的逐步发展以及对世界各国情况的逐步了解,政府对宗教的政策也会逐步宽松一些。我们中国也有过一段那样的时间,但那毕竟很短暂。认识事物总有一个过程。我相信越南对佛教会越来越宽松,现在已经宽松一些了。”性实法师:“我想拜托领事馆一件事:请中国政府告诉河内,越南也要象中国一样开放。”师父:“越南经济政策的开放也很快,步子也跨得很大。宗教方面我也了解到,有一些越南的法师回去看过,有一些寺院也在开始恢复。”性实法师:“越南人民都求神求佛,不过最好的还是请中国政府通过外交渠道向越南讲一讲对佛教的庙要像中国一样开放。”师父:“法师也知道,中越两国的关系有一段时间也不正常,现在有所改善。我们希望尽早看到越南佛教的复兴和发展。”听着性实法师恳切的要求,望着他那鲜有笑容、愁苦悲凉的脸,我的心里既感动又惭愧。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我们已经得到了,但我们是否时时刻刻珍惜了我们所拥有的?性实法师也属临济宗法脉,19年前逃难来法国,10年前在越南侨民的帮助下创建了善明寺。善明寺得名于性实法师的师父、1978年逝于越南的善明长老。现在性实法师是越南佛教统一欧洲会副主席暨僧伽治事长、法国里昂省越南佛教会主席。从这些职务可以想见,越南佛教在欧洲有较强的力量。临走时我们将带来的佛教书刊送给性实法师,他送我们每人一本用越南文写的善明寺资料和《禅门日诵》,还特别交给师父和白领事一封给越南政府要求开放佛教的信。从善明寺出来,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红日当空,空气很清新。我想起古人“山居意何适”的诗句,这位山居的法师却一刻也没有忘记自己远方的祖国和那里的佛教徒。中午回到“皇上皇”用餐,白领事、吴树忠先生、江老板同座。席间师父向吴先生和江先生谈起侨民之间团结的重要:
“侨团、各位老板都要彼此在事业上互相支持、在友谊上不断加强,形成一股力量。这样,我们有什么困难,可以互相帮助,在海外如果没有互相的支援、帮助,那是很困难的。虽然我们现在和过去的情况不同了,过去是说我们在海外的这些侨民像‘海外孤儿'一样。现在那种局面已经结束了。因为我们的祖国在不断地强大,我们有一个坚强的后盾。但是在海外的人仍要加强团结,这样有利于我们事业的发展,彼此之间如果有某些不同的看法,可以互相沟通。在海外谋生不容易!这几天很有体会。我对各位过去的遭遇很同情、对各位事业的发展也很敬佩。所以我从一个佛教僧人的角度,一方面对各位的成就表示祝福,另外对各位的未来也寄予很好的希望。”江先生和吴先生都点头称是。昨天曾海潮先生告诉我们这二位先生之间有一些小的误会,看来我们的到来使误会多少有所消除。下午离开“皇上皇”返巴黎。吴先生、江老板夫妇、江老板弟弟江松有先生、余女士亲自相送,途中经过江松有先生的“天皇”酒楼。主人盛情邀请,又进去小坐了片刻。下午四点多离开“天皇”酒楼,短短两天的相处,江老板一家已经和我们建立了很深的感情,他们兄弟二人将我们送上高速公路后,才挥手告别。此一别,不知又能在何时何处相见!
1月26日·星期三
今天是腊月十五,侨民们吃“斋菜”的日子。会馆又热闹了一天,我们也忙了一天。早课我们还是按寺院的规矩唱《宝鼎赞》、拜愿。11点上供。午餐后小憩片刻,下午1点半,师父在佛堂为居士讲《素食的利益》并回答了提问。这里学佛的侨民吃长素的不多。师父的讲座澄清了他们认识上的一些错误,使他们增强了吃素的信心。讲座结束,张晓贝副社长来访师父,说起大家对这次活动的反响:都认为佛教在大陆,潮州同乡会的几个会长都希望师父以后经常来。“如果你们来的早一些就好了。”张副社长说。师父向张副社长提到他的一个想法:希望潮州会馆能成立一个居士林,团结一批佛教信徒,也便于和国内佛教组织建立联系。张副社长说,可以向会馆建议。今晚是我们坐禅班的第一天,在这以前会馆已经在《欧洲时报》上登了广告:为使各界善信能够获得正宗坐禅方法,净慧大师将于潮州会馆佛堂传授坐禅方法,云云。我们进佛堂时,里面的蒲团上已经坐满了人,大约90来人,除平时参加早晚课的居士外,出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男女老少都有,也有法国人。卢卓昂先生、陈顺源先生也来了。师父先作开示,然后止静。本以为会有许多人翻腿子、左右动弹,结果大出意料。大家都正襟危坐、一动不动,气氛很好。开静后,人们热情很高,有一位法国人过来和师父说话。他叫柯罗德,汉语很流利,研究中医的,在中国留过学,他的太太是中国人。师父问陈顺源先生:“腿疼吗?”他笑着说:“艰苦奋斗吧。”今晚的坐禅很成功。
1月27日·星期四
下午由吴国华先生带队,拜访了柬埔寨的佛光寺和越南的庆安寺。佛光寺属南传上座部,规模不大,一栋小楼、一个庭院。一位原籍潮州的老和尚和一位刚从柬埔寨来的法师接待了我们。我们在佛前诵完经,与主人席地而坐,一边喝茶,一边交谈。师父向主人介绍了中国佛教尤其是上座部佛教的情况,提到中国佛教协会的二位上座部副会长:伍并亚·温撒长老和刀述仁居士,他说:“欢迎你们到中国去看看,现在再不是‘***'时的情况了,到寺院拜佛的人每逢初一、十五成千上万,而且很多都是年轻人。”老和尚告诉我们,柬埔寨在巴黎有3座寺院,在法国有8座;老挝在法国有5座寺院;越南寺院最多,历史也最久。师父问到柬埔寨国内的情况,刚从柬埔寨来的那位法师介绍说:柬埔寨现在有3万僧人、2000多座寺院;这几年有许多法师从吴哥窟步行300公里到金边,边走边念经为了和平祈祷。“照我的意见,我们要通过诵经讲道祈求和平与稳定。柬埔寨从历史上就信佛,佛教希望人民能自由信仰,并有稳定的国家。我们佛教徒要互相尊敬,发出智慧心,菩提心。”他说。师父听着很感动,他说:“我们中国佛教徒对柬埔寨佛教徒历来都是非常友好的。我们时刻都希望柬埔寨获得和平与安宁,佛教获得发展。天下的佛教徒是一家,天下的老百姓是一家,你们的苦难就是我们的苦难。”和平,拥有它的人们不觉得;失去它的人们是多么渴望!师父将《禅》、《法音》等书刊赠送给主人作纪念。临走,二位法师又带我们参观了院子里的禅室。越南庆安寺的规模比佛光寺要大,它有一个宽敞的佛殿。这座寺院已有25年的历史,现在住着5位僧人。师父在这里碰到禅定法师,他们1990年在汉城见过面,这次不期而遇,都觉得因缘不可思议。禅定法师年已七旬,他是世界佛教徒联谊会的副会长,法国越南佛教会理事长,美国光明寺住持,他在马赛还主持一座寺院——法华禅寺。禅定法师刚参加过香港天坛大佛开光法会,并计划今年11月到北京访问。师父邀请他到广济寺做客。庆安寺的住持明心法师也在座。他今年55岁,是法国越南佛教会的执行委员,善明寺的资料上有他的照片。今晚是坐禅班的第二天,来的人有所增加。除了柯罗德先生以外,郭嘉碧女士也来了,还有一位法国女士。师父先作“调五事”的开示,然后静坐。总之,大家对坐禅很有兴致。我特意设计了一张有关坐禅的调查表发给大家,这将是很宝贵的资料。
1月28日·星期五
潮州同乡会一位副会长魏合想先生的母亲日前去世。我们为她在佛堂设了灵位,每天回向。后来魏家提出希望我们今天能到殡仪馆念经,师父让明生师和我前去。我本来不太乐意,师父说:“应该满别人的愿。除了广结善缘,我们没有别的目的。”这样我便有了第一次到殡仪馆念经的经验。不可思议。下午先后拜访了两座越南寺院:灵山寺和观音寺。灵山寺是一栋三层的楼,楼下是庭院,露天供奉着观音菩萨。住持玄微法师接待了我们。师父和他在汉城有过一面之缘,那也是在1990年世界佛教徒联谊会上。玄微法师今年70岁,个子不高,很壮实的身体。曾在印度获得过哲学博士学位,是位饱学的法师。老法师告诉我们他在全世界有37处道场。台湾著名的灵山讲堂也是他开创的,那里出一本《菩提树》杂志,法国除灵山寺外,还有一座占地30多亩的灵山丛林。这座灵山寺已开创19年了。虽然只拜访了三座越南寺院,越南法师已经给我留下了这样的印象:他们有很强的弘法意识,肩荷着佛法到全世界活动,哪里有越南侨民哪里就有法师们的足迹;他们学各种语言,适应各种异国的环境;甚至可以说,他们的弘法意识和民族意识已经融合到一起了。相形之下,我们中国的法师是不是太“随缘”了呢?“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佛法总是在形形色色的世间相中存在和发展的。在客厅,师父将我们的书刊资料赠送给玄微法师。玄微法师随即领我们参观了僧寮、斋堂以及他的书房。在书房里,玄微法师请师父在留言簿上留言,师父题太虚大师“仰止唯佛陀”偈。临走,我们在院子里和两位法国僧人合影留念。看上去,他们已经是地地道道的佛教僧人了。众生的善根不可思议!观音寺比灵山寺的规模大。院门有联“解脱门中谁肯入,莲池会上自知归。”我心想,这位住持法师想必很精通中国文化。进了门,是一个方形的院落,中间供着观音菩萨,供台很高,须仰视。院子南端是一栋楼,靠耧供着千手观音像,也有对联:“鹿野苑中演教权乘开觉路,灵山会上宣扬实相悟迷津。”从楼里出来迎接我们的只有一位年轻的越南比丘,同本法师。进了楼向左拐却是一个灵堂。原来本寺的住持本如法师已于去年12月18日圆寂,享年83岁。我们来到灵位前,向这位在异国弘法死而后已的越南法师顶礼三拜。本如法师1964年来法国,1975年创建观音寺,1989年前后他朝拜过浙江普陀山和印度佛教圣地,其他时间他一直在法国弘法。接待我们的同本法师今年37岁,已经出家20年,他刚从越南过来。看来本如法师的弘法事业,后继有人。佛堂在楼上,很宽敞。供佛的台子很独特,是阶梯形的,从上到下分别供着许多佛、菩萨像,真像经书里说的“诸佛海会”,师父看中其中一尊佛像,认为是过去保存下来的珍品,问寺里一位居士,果然不错。这尊佛像是本如法师从一位古董商人那里请来的。师父说最晚可能是明代的作品。告辞时,同本法师邀请我们2月5日来参加本如法师的灵骨安放仪式。师父说,只要有时间一定来。晚上坐禅的人又有增加,大约110多人,其中有7位法国人,都很年轻。师父今天讲调心的方法。
1月29日·星期六
到这里来的这一段时间里,师父的工作量大:他要带领我们早晚课,讲法,坐禅,接待各界来访的人,都要费心费力。他的住处在楼道边,白天的嘈杂不用说了,晚上会馆的人走了,楼上的餐厅还在忙。他住的房子顶上正好是一家餐馆,每天都要闹到凌晨一、二点。到了早上,师父得担当门房的职责,起来开门,让会馆的工作人员进来。会馆限于条件,只能给师父安排这么一个休息的地方。但是,师父若无其事,他每天照样精神焕发,慈光四溢,说法不厌,略无倦色。我们几个年轻人倒有点跟不上了。我总是在想,师父的精神从哪里来的呢?“一个人要把整个人和整体结合起来,要把做好每件具体的事和整个修行结合起来,要把自己的日常的工作和整个佛教、整个国家的利益结合起来,这样才能修行。如果总是想到自己,想到如何舒服一点,如何合自己的意,这样没法修行,没法度众生。要从大众对佛法的需求中受到鼓舞,策励自己修行。要发愿,有了愿,人就有精神。”师父这样说。我想,师父是真正做到了他教导别人的:在奉献中达到忘我,在奉献中觉悟。这是多么难啊!尤其是我们这一代人,成长的道路太平坦,没有经受过生活的风雨,处处都是“我”、“我”。与道甚远、甚远!太虚大师说:“仰止唯佛陀,完成在人格。人成即佛成,是名真现实。”何其朴素,又何其艰难!下午有“真佛宗”的弟子来访,师为开示:佛法是净法,欲引其入正道。晚上继续坐禅。
1月30日·星期日
上午授三皈,上供。这次皈依的人数有所增加,110多人。而且男的多了,年轻人多了。其中有一个婴儿,这个月23日才诞生,父母也抱来皈依。每天在佛堂服务的陈宗炯老先生已经70多岁了,他对工作一丝不苟、任劳任怨使我们深受感动。他的儿媳妇每天为我们做饭,三个孙子孙女也常来会馆服务。这一家人都在两次皈依中成为居士。
卢卓昂先生的太太林月娥居士早就在美国万佛城皈依了。她是佛堂的骨干,每天的早晚课、坐禅一次不拉。今天她跟我们讲了自己学佛的受用:20年前,她才40多岁,爬长城爬不上去。学佛后开始打坐,身体逐渐恢复。她每天早上3点就起床,诵经打坐,原来很严重的腰椎风湿就这样痊愈了。去年,她不要人扶,登上了长城的最高处。“你现在应教化你先生也皈依佛教嘛”。师父对她说。“他不肯。他20岁就做小学校长,一直在为社会服务。他只知道做好事,让他皈依却不肯。”这大概就属于佛教里说的人天善法吧。有苦恼的人信佛比较容易,有福报的人信佛比较难。佛说:“富贵学道难。”确是如此。今晚是坐禅的第五天,人还是多。止静后我数了数,有120多人,潮州同乡会的两位副会长魏合想、庄事正,全家都来了。陈顺源先生每天必到,今天我问他感觉如何,他说坐完后,精神极佳。“大师所讲的都符合科学和医学的道理。”他很肯定的说。开静后人们都围着师父不肯离去,因为他总是以一片平等心、谦和心待人,没有一点高深莫测的样子。
1月31日·星期一
今天是难得的晴天,下午参观了万森公园(Vincennes)和一座高棉(柬埔寨)寺:VatKhemararam。上次在柬埔寨佛光寺即已听说万森公园有一座很大的寺院,是法国佛教的公共活动场所,印支的法师们有大的法事活动都租用这个地方。下午1点30分出发,坐车一个多小时到万森公园。这里已经是市郊,有茂密的森林、有湖泊、草地。在一个繁华都市的身边还有这么个幽僻的所在,也算奇迹。那座寺院就在森林边缘的一片草坪上,远远就能看见高耸的金字塔式的屋顶,古旧沧桑显然已经年代久远。来到院子门口,栅栏门锁着。一条大狼狗看见我们,不打紧地吠几声。陪同的吴国华先生上去按门铃。很久才出来一个睡眼惺忪的法国小伙子,问了一些情况才慢腾腾地打开门。这里竟然是一个荒芜的院子,面积很阔,没有人料理。有三座金字塔屋顶的建筑,是泰国、缅甸等地的风格,都很灰旧古朴,年久失修的样,在巴黎这个地方却也显出一些野趣。师父说,这座寺院是1929年,也就是太虚大师来访的第二年修建的,最初是法国佛教友谊会的所在地,后来更名为巴黎佛教会。吴国华先生说早先这里经常办展览,1978年,当时的法国文化部长见大批印支难民来法,遂将这里改为可以出租的佛事活动场地。关于这座寺院的历史,多少还有一些模糊。但是这里有一栋***喇嘛的小楼,仿布达拉宫建的。据说***来了就住在这里。而***及其信徒居巴黎佛教会的要席。那么这里是巴黎佛教的一个核心地带,这大概是没有疑问的。我们进到院子里又等了一会才过来一位法国妇女,她为我们打开中间那座大殿的门。佛殿中央供着一尊巨型泰佛,高9米多。我们在佛前三顶礼之后合影留念。这时那条大狼狗走过来,不偏不倚卧在我们前面。师父笑着说:“狗子也有佛性呢!”这么大一座寺院,见不到僧人,也没有香火。师父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不胜今昔之感。寺院外东边的草坪上有一组石雕像,叫“云水群像”,雕的是5个日本僧人云游天下,风尘仆仆的形象,是日本人留下的。我们在雕像前合影留念。师父感慨道:“日本僧人到处都留下了足迹!”离开万森公园,我们前往高棉(柬埔寨)寺。这座寺在一条小街上,规模不大。接待我们的是两位年轻的法国比丘,上座部装束,看上去比我们东方人还要沉静、安详。他们的师父,这里的住持回柬埔寨去了。在佛堂诵经后,我们就盘腿而坐,主人热情地招待我们喝茶。“我们来这里参拜,感到很高兴,尤其看到法国比丘在这里弘扬佛法,这说明佛法正在被欧洲人所接受,”师父说。年纪稍长的一位说:“我刚出家4年。我们法国人出家的不多。我也很喜欢中国的文化。”“法国人出家有多少?”“在这里就我们两位。”“你们两位能发大心出家,很不容易。”“我不是第一个,别人比我还早。”说话时,有一位法国年轻人也在场,他大概是法国比丘的朋友。师父对他说:“希望你以后也现比丘相。”大家都笑了。年长的比丘对师父说,今年6月份国际佛教会将在巴黎召开,旨在让西方人了解佛教。他邀请师父来参加这个大会。并送我们一份大会的计划。师父说:“如果有机缘我一定要随喜这个大会。弘扬佛法是全体佛教徒的责任,不分国界,不分种族。住持法师回来后请转达我们的敬意。”说起这位住持法师,法国比丘告诉我们他在国内很有威望,被西哈努克亲王尊为国师。柬埔寨解放以前他就到了法国,这座VatKhemararam寺是1980年创建的。今晚是第六次坐禅,人仍然多。止静后,佛堂外办公室有人下象棋,子落棋盘,啪啪有声。开静后,师父作含蓄批评;指出护法对于坐禅的重要性。
2月1日·星期二
今天下午拜会巴黎红衣大主教卡迪纳·吕斯蒂杰(CardinalLustiger)。会晤的地方可能是巴黎天主教的总部,都是18世纪的建筑,四面围起来像一个城堡。陪同前去的有田东辉、《欧洲时报》的张副社长、张汉钧先生、会馆的吴国华、曾海潮二位先生以及联系这次会晤的夏尔梅耶先生。我们先在一个小客厅里等了一会。这里的墙上挂着历届大主教的画像和启蒙运动中几位思想家的像:孟德斯鸠、卢梭、伏尔泰。中间摆着一圈桌椅,未经油漆,看起来很粗朴,但别有一番情调。等了一会儿,大主教从里屋推门进来。他身材魁伟,身穿黑色短袍,头戴红帽,胸前挂着十字架。腰间围着红色的带子,他的鬓发已经斑白,但精神健朗。一位和善的老人,我当时心想。大主教很友好地向我们表示欢迎,他和师父互相合掌俯首问好,气氛很融洽。由张汉钧先生作翻译,师父和大主教进行了有益的对话,双方在许多观点上都表示能互相理解。师父最后邀请大主教在合适的时候到中国去访问,大主教高兴地说:“这也是我最美好的愿望”。大主教将一枚19世纪的巴黎圣母院纪念章赠送给师父,师父以一册《佛教嘉言书法集》回赠。大主教接过礼物,当场就兴致勃勃地拆开欣赏。第一页正好是启功先生所书的“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师父为他作了解释。大主教连声赞叹“太美了!太美了!”他接着遗憾地说:“可惜我要再过二世纪才能认识这么多中国字!”大主教对中国文化这么有兴趣,颇出我们的意外。大主教又让随从取出他收藏的一副书法作品给我们看。那是楷书“博爱”,下署“三石老人”俨然是一位中国老先生的手迹。大主教问师:“您猜这是谁的作品?”师父据实以答:“不知道。”“这是我一位法国朋友写的!”大主教笑着说,“他60年代在中国的一所大学执教,因为他我才了解中国。”我们赞叹这位法国先生的书法,也为大主教对中国文化的美好感情而高兴。在这种轻松、愉快的气氛中,国家、宗教的界限突破了,大家成了朋友。回到会馆,张晓贝、张汉钧先生很高兴,他们对师父说:“今天的会晤很成功!您的发言很好”张汉钧先生介绍说,法国就只有二位红衣大主教,巴黎一位,里昂一位。这位吕斯蒂杰红衣大主教是有可能作教皇的。吕斯蒂杰先生是波兰籍犹太人。在二次世界大战中,希特勒的纳粹党四处捕杀犹太人。当时还年幼的大主教被逼无奈躲到一座天主教的教堂里,得以保全性命。后来他就开始研究天主教并献身天主教,逐渐晋升到仅次于教皇的红衣大主教位置。今晚的坐禅是最后一次,来的人大概是七天以来最多的。佛堂都坐满了,简直无处插足。卢卓昂先生因为有事,师父先请他讲了话。然后是静坐。开静后。师父给全体坐禅班的人传授结缘三皈并就如何在生活中修禅作了开示。我们将禅徽和赵州禅师像章发给大家作纪念,人们都欢喜踊跃,视为吉祥信物。讨论的气氛很活跃。韦先生第一个发言,并主持了讨论。柯罗德先生要求师父在法国举办一次禅七。几天前我和他讲起中国寺院打禅七的情形,他羡慕不已,很想亲自体验体验。陈顺源先生最后作总结发言,讲了他这个晚上的收获。最大的收获是他认识到佛教不是迷信,佛教符合科学、医学的道理,有益于人类社会。“通过这几天打坐和听大师开示,佛教我慢慢也能接受了。”他最后说。坐禅结束后,几位法国朋友:郭嘉碧、柯罗德,还有巴黎东方语言文化学院的一位女教授戴思博过来和师父交谈。师父问起万森公园寺院的历史,他们也不很清楚。戴思博女士是研究禅宗的专家,她已经把《马祖语录》译成了法语。我们相约请一些佛教学者到会馆来座谈,时间定在2月4日。坐禅班很成功,这说明了坐禅在现代社会的生命力。1月22日晚师父和夏尔梅耶先生谈起哪一个佛教宗派最适合西方人,二人都认为是禅。从坐禅班的经验看,他们的结论真实不虚。发下去的调查表收上来72份。从表上可以看到:参加坐禅的人男女老幼都有,职业有家庭主妇、职员、老板、学生、工人、记者、护士。其中有过坐禅经验的占37%。在“您觉得坐禅可以在欧洲推广吗?”这一栏里,69%的人答“可以普遍推广”;在“您想跟我们说什么”这一栏里,许多人表示收获很大,希望师父能在法国开辟道场。想到越南、柬埔寨、老挝都在法国有寺院,而中国大陆的寺院一座也没有,不能不让人扼腕叹惜!
2月2日·星期三
下午拜访了两座寺院:一为老挝寺WATBuddhametta,一为泰国寺:PagodeDhamma—Bhirom.在老挝寺师父对接待我们的法师赞叹他们在欧洲弘扬佛法的功德,那位法师说:“也有许多事不能做,受到法国法律的限制。”“在古代,佛教在一个新的环境发展起来需要很长的过程;现在条件变了,佛法在欧洲这么快就弘扬开来,这是过去没法比的。”师父说。“如果是本国人来这里,交流很容易,如果是外国人,要沟通往往很麻烦。”“在国外弘法通晓各种语言很有必要。”法师告诉我们,他们也是逃难来的,找一个地方很不容易。师父安慰说:“佛法向外传播有各种因缘,有顺缘,也有逆缘。有时逆缘也能使佛法扩大空间,这种现象,古代有,现代也有。”这些法师逃难到异国,要生存下来,又要树立法幢,其艰难可想而知!在回来的路上,司机杨先生问我一个问题:印度、泰国都是传统的佛教国家,为什么那么落后,人民生活那样苦?佛教没有给他们带来幸福吗?他提的这个问题我也思考过。印度和东南亚一些佛教国家的落后是由种种历史原因造成的。这些国家都曾经是英法的殖民地,长期遭受过盘剥和掠夺,加上政治制度的某些缺陷,所以发展比较缓慢。至于说到佛教的作用,我想不能夸大到无限。佛教不能解决人类的所有问题,但是,它能解决最根本、有时也是最重要的问题:道德、精神的问题;它也许不能给我们带来果腹的大米,但能为我们提供精神的粮食、精神的家园。杨先生的提问里有一个潜台词:佛教不是讲因果报应吗?为什么这些佛教国家没有好报呢?这一点很难用世间的理论解释清。这种责问给我一个启发:佛教的因果论受到了很大的误解。最大的误解是,因果的链条好像完全制约着人,人在因果之流中无可选择、身不由己。其实因果源出一心。佛陀说因果报应是要我们当下立定脚跟,发无上大愿、勇猛精进,做命运的主人。过去盲目的因是业力,当下的发愿有愿力,我们要以愿力抵对沉沦的业力,使自己的生命焕发出蓬勃向上的活力来。命运的力量(业力)是很大,但是我们要“扼住命运的咽喉。”所以佛是要我们过一种积极进取、努力创造的人生,而不是消极地听任命运的摆布。由此我体会到,太虚大师提倡的“人间佛教”确实指出了佛教在现今和未来的发展方向,否则的话,佛教将无法回答时代提出的种种问题。晚上,师父在住处与会馆的二位主要领导人卢卓昂、曾海潮谈话、建议他们将原来隶属会馆的佛祖组改建为佛教居士林。此在巴黎是第一家,将团结大批的佛教徒。
2月3日·星期四
今天是阴天,偶尔还下点小雨。下午两点半到达老挝寺Sisattanak.这座寺院规模比较大,是老挝在欧洲的佛教中心。在楼上佛堂,我们诵完经后,住持法师组织了一个简短而又庄重的欢迎式。先是一位老居士跪地前行向师父献花(这位老居士原来是老挝南部一个省的省长),然后分别是二位女居士跪地前行向师父献花供奉,那种恭敬、诚恳的态度让人感动。住持发言,对我们的到来表示欢迎,他希望我们这次法国之行能使佛法发扬光大。师父说:“我们受到这么隆重的礼遇,我首先代表我们一行表示万分的感谢!中国佛教文化代表团作为中国佛教协会派出的代表团在欧洲访问,还是第一次。中国佛教和老挝佛教在历史上有很友好的关系。老挝的前国王也曾经访问过中国佛教协会。我接触老挝的法师是在1952年,那时在北京召开的一次‘亚洲及太平洋区域和平会议'上,我的师父虚云老和尚代表中国佛教徒向参加大会的各佛教国家代表赠送礼物,其中就有老挝代表。以后我又多次接触老挝的法师、居士,对老挝的佛教徒怀有很深的感情,对老挝乃至印支三国的法师在颠沛流离中弘扬佛法的精神表示深深的赞叹!我衷心地祝愿贵寺的法务日益兴旺,祝老挝佛教日益兴旺,祝各位善男信女吉祥如意!”师父讲话总是从容不迫而又情真意切。住持法师很受感动,他将一套小巧的老挝茶桌赠给师父,师父以我们的书刊回赠。在楼下客厅里,住持法师告诉我们:这座寺院,是老挝在这里最大的寺院,现在住着5位僧人。师父问到他们和法国本地的佛教组织有没有联系。住持说,许多法国人对佛教很有兴趣,也有人写信或到这里来,总的说来交往不多。我的感受:这里的寺院主要还是面向本国的侨民,真正直接针对法国人的弘法活动并不多。毫无疑问,向法国人弘法是要困难许多:你必须熟悉他们的语言、文化以及他们传统的信仰,你还要有善巧方便把佛法和现代人们的生活结合起来。我不禁又想起太虚大师。要是他老人家有机缘在西方开辟道场该多好啊!那一定可以接引许多西方人。可惜,天不假年!离开了老挝佛教中心,我们又拜访了位于巴黎95区的另一座老挝寺:Velouvanaram.住持僧提法师到澳洲去了,另外一位负责法师接待了我们。可惜我们无缘与僧提法师谋面,只在寺里小坐了一会儿,就匆匆赶回会馆做晚课。晚赴上海酒家欧华文化交流协会晚宴。来这里后我就注意到许多建筑物的墙上写着花花绿绿的字母。最初以为那是一种装饰,后来注意到很不规则,又想或者是像中国的城建部门命令拆迁的字样:“拆”。细一观察,有的墙根本就不像要拆的样子,遂问张汉钧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张先生说:这些字样都是巴黎那些对社会不满、百无聊赖的青年的作品,可以称之为涂鸦;内容五花八门,或骂政府,或骂某个人,或者是恶作剧的“祝你万岁”、“祝你发财”一类的话。涂鸦的青年一般五六个人一队,在巴黎这样的涂鸦队共有60多个,人称“城市小分队”。“那政府管不管?”“他们一般在深夜出动,有时也会被警察抓住,但也拿他们没办法,只能押着他们擦掉自己的作品。每年市政府都要在电视上发表公告:希望大家爱护公共财产!”是这样!颇有些在我的意料之外。以前我曾读过一篇杂文,批评中国人喜欢到处乱写“××到此一游”,以为这是中国人的劣根性云云。看来这还不是我们的专利呢!
2月4日·星期五
潮州同乡会陈中国副会长的母亲日前辞世,今天早上我和明生师再次应邀往殡仪馆念经。下午,雨中访柬埔寨佛灯寺(Buddhivansa)和越南华严寺。佛灯寺在市郊,面积比较大。我们到达时住持率四位僧人出门迎接。我们在佛堂诵经礼拜后与主人席地对坐,互致问候。住持40多岁,面容慈善而又略带苍老,他说我们的到来使他们很高兴,他问师父此次访法的观感。师父介绍了我们此行的活动内容,赞扬了印支三国法师在异国弘法所取得的成绩。“看到自己信奉的慈悲、和平、平等的教义能在欧洲逐步扎下根、发扬光大,我们感到非常高兴;看到自己法门的长老受了很多的苦难,我们的内心也很难过。”他说。住持说:“希望作为大国的中国能在佛教方面发展得快,为和平作贡献,这样我们小国也能跟着和平。”师父说:“国家不分大小,都能对人类的和平幸福以及佛法的弘扬作贡献。”但是在弘扬佛法方面,我们大国做的确实不够,想起来让人惭愧万分!离开时,住持冒着细雨一直将我们送出院门。每次看到印支三国的法师,我的内心总感到异常的温暖和亲切,他们那悲悯的表情又使我感到惆怅和忧伤。我们都是佛陀的弟子啊!在越南华严寺接待我们的是年轻的德胜法师,他会汉语,曾在台湾圆光佛学院上过学。住持中观法师身体不适,后来也出来接见我们。老法师已年逾七旬,1940年在越南受戒,后来到老挝,建了几座寺院;1975年到法国,开辟有四个道场。这座华严寺创建于1980年。我们离开时,中观法师不顾年迈坚持要送我们下楼,被师父劝止。晚上在会馆与东方语言文化学院的学者座谈。到郭嘉碧(GabrieleGoldfuss),柯罗德(JeanClaudeDuBois),戴思博(CatheuneDispeux)教授,梅弘理(PaulMagnin)教授,以及三个学生。戴思博女士研究禅宗,她已将《马祖语录》译成了法文,今晚带来她的译作赠送给师父。她在扉页上用中文题道:“如何是净慧大师西来意?”梅弘理教授主要研究慧思,已将慧思的著作全部译成了法文。座谈气氛很轻松、随和。师父介绍了国内佛学研究的一些情况。戴思博教授也介绍了几位法国佛教学者。有Girard(研究日本佛学)、GudIiying(研究伪经)、Wang—ToutainTraucoise(研究地藏经)、BernardFaure(研究禅宗)。邻座的郭嘉碧小姐告诉我,这位Bernard先生研究禅宗很了不得,现在美国斯坦福大学讲学。最后我提出一个问题:欧洲人接受佛教,思想上最大的疑问是什么?戴思博教授说是业果轮回不好理解。那么佛教的哪一个宗派比较容易被接呢?大家一致认为是禅宗。座谈进行到10点,最后合影留念。
2月5日·星期六
早课后,陈顺源夫妇来会馆拜访师父。陈先生坚持参加了七天的坐禅班,对佛教的印象大为改观。他殷切地希望师父能来巴黎开辟佛教道场,他将全力支持,师父为谈宗教信仰的重要:“昨天与法国的几位汉学家座谈,谈到人的宗教信仰问题。我就讲,人对宗教信仰是一种永恒和追求,只要有人,只要有死亡,就会有宗教存在,因为人对自己的生命总在追求,对死亡总有一种恐惧。什么人不怕死亡呢?只有大彻大悟的人。佛不是用死亡来威胁我们,他是要教我们如何不怕死,如何战胜死亡。所以只要有死亡,就会有各种宗教存在。有些宗教教我们顺从死亡。有些宗教教我们抗拒死亡,有些宗教是教我们觉醒死亡。佛教就是要我们觉醒,当然其中也包括抗拒,但它不是教我们顺从死亡、顺从命运的流转。”10点,前往观音寺参加本如法师灵骨入塔礼。我们到达时,寺里已经汇聚了许多信众,主要是越南侨民。华严寺的德胜法师也来了。他见到我们,又欢喜又感动。我们先在灵前诵了一卷弥陀经,然后与十多位法师一起念着佛号将灵骨送到院子里观音菩萨的座下入龛。我认出参加今天仪式的有玄微法师、中观法师、明心法师,大概巴黎几家大的越南寺院都派来了代表。安放灵骨时,越南法师起腔唱诵经咒,很悦耳,我都觉得比我们念得好听。中午在观音寺和越南法师们一起用斋。用餐前后也要念供养文、回向,不过念得时间比我们长,也极悦耳。午斋后离开观音寺,德胜法师一直将我们送出门外。
2月6日·星期日
今天一天的活动都在广肇同乡会。在会馆做完早课后,广肇会的余钊副会长,林润会长的公子林永健先生、广肇会佛堂的李桂荣居士就过来接我们。广肇会的全称是“广州肇庆同乡会”,是巴黎地区广州、肇庆籍侨民的联谊组织,有600多会员。巴黎地区的广肇侨民有4万多人,都是70年代从印支逃难过来的。在广肇会的院子门口,侨民们合掌夹道欢迎我们。今天是星期天,参加活动的人特别多。广肇佛院也就是一个佛堂,古式建筑,飞檐、琉璃瓦,象寺院的大殿,佛院门口有一副对联:“广肇功德普天下,佛院慈光照大千”;佛院对过是一栋二层的小楼,会部和活动室都在里面。简短的欢迎会结束后,我们就在佛院带领居士们做了一个消灾吉祥法会,诵《药师如来本愿经》,为世界和平、人民安乐回向。随喜的人很多,气氛极庄严。中午就在佛院对过的小楼上用斋。用完斋后我们见到了巴黎侨界最老的华工,今年100岁的曾广培先生。曾先生虽已年届期颐,但身体还很好。他告诉师父他于1916年来巴黎,时值第一次世界大战,法国在中国招了15万劳工。他们先是在工厂做工,后来战争紧张,有一部分人也上了战场。曾先生还获得过骑士勋章。下午两点,师父在楼上活动室为信众开示处理人际关系的六和精神。讲法完毕我们又被请到楼下院子里。院子里鼓声大作,师父为一头新扎的狮子点睛,并说法语:“狮子本是兽中王,雷音一吼震万方。喜逢佳节添吉庆,人寿年丰乐无疆。”之后,有一家三代人为我们表演舞狮和拳术。最小的孙子大约十来岁,他在院子中间一丝不苟的打拳,那种稚拙的样子逗得大家大笑不止。阳光灿烂,人们笑得也很开心。在异国他乡,在饱经沧桑之后,这一群人还能如此喜悦开心,我真要赞叹他们顽强的生命力并为他们的未来祈祷!晚课也在广肇佛院。晚课毕往新中国城大酒楼赴晚宴。
2月7日·星期一
来巴黎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参观过名胜古迹。一直很忙,无暇旁顾。今天下午在张汉钧先生的陪同下游凯旋门。
凯旋门建于1806年—1836年,那时是拿破仑帝国最兴盛的时期,资本主义扩张、威猛的精神都体现在这座门上。法国人民很尊重自己的历史,凯旋门下面有好几块纪念牌,铭刻着法国历史上的几件重大事件:普法战争、巴黎公社、占领印支、二次世界大战。可以说这里有法国掠夺殖民地的耻辱,也有抵抗法西斯、保家卫国的光荣。原计划要游巴黎圣母院,因为要赶回去做晚课,只得作罢。巴黎圣母院唤起了我的许多回忆。还在初中时我就读了雨果的《巴黎圣母院》,他对这座教堂的描绘,象诗一样令我神往;还有爱斯梅拉达的遭遇,那简直就是人类美好理想破灭的象征,让人心碎肠断;还有那位貌丑心善的卡西莫多,他是多么孤独寂寞啊!可是现在,我们太忙碌,不能参观这座古老而又神秘的教堂。想起来,真有点辜负我少年时代的梦想。
2月8日·星期二
今天是农历腊月二十八,明天就是除夕。会馆的工作人员开始忙着过年。这几天我们将过得很紧张。师父早早就安排居士们将佛堂布置一新。佛堂西边一间小室安放着一个总的超度牌位:“在会众等各姓门中历代先亡后化往生牌位。”我们今天晚课要回向,明天上午念地藏经,除夕之夜诵药师经过年,大年初一上午还要诵药师经为全体侨民祈福消灾。下午参观艾菲尔铁塔,师父想休息一下,没有同去。晚上大使馆请侨界吃年饭,我们也在被请之列。据说这是使馆的惯例,每年国庆和春节都要设宴招待巴黎侨界代表。我们分乘两辆车前去,师父和明树先头到达使馆。明生师、我、明果师坐蔡先生的车。蔡先生忘了路,开着车在街上绕了一个多小时。宴会已接近尾声。大使馆在乔治五世大街11号,很高大的古典建筑。参加今天宴会的有400多人,自助餐,很随便。我们进去时,只感觉酒味、肉味和香水味迎面扑来,很刺鼻。草草吃了一点东西,和大使夫妇合了影,就赶回了会馆。有一位参赞告诉我们,大使馆最早是光绪年间的房产,由李鸿章购置的,历经宣统、北洋军阀、***几界政府,解放后,费了一番周折才把这块地方收回来。
2月9日·星期三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鸡年的最后一天。早课后诵地藏经超度各姓先亡,中午上供。下午两点,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文化交流项目司司长都都·蒂恩涅偕助手盖尔·拉哈米娜女士在在棱镜社社长黄攀高的陪同下来会馆拜会师父,双方进行了交谈。蒂恩涅先生介绍了“丝绸之路”计划,师父对教科文组织在促进国际文化交流、保护传统文化遗产方面所作的努力表示赞叹,并介绍了中国在弘扬佛法、保护和修复佛教文物方面所取得的成绩,他最后提出,希望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能资助在中国修建一个禅定中心,并把地点选择在河北赵县柏林寺。蒂恩涅先生对他的建议表示了兴趣。最后师父将一尊汉白玉卧佛赠送给蒂恩涅。与蒂恩涅晤谈完毕,接着将地藏经诵完,然后是晚课,将超度牌位送出焚化。晚8点赴白天鹅酒楼参加除夕聚会。这里宾朋满座,且多法国人,陈先生说座位提前就预定好了,每人交280法郎,即可持票入座。法国人很踊跃,他们很能随喜中国的传统节日,不放过每个快乐的机会。
晚11点起我们带领居士开始在佛堂诵药师经,这期间陆续有人来上香。12点整诵经完毕,佛堂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师父向大家发表了祝福的讲话。之后我们念着“消灾延寿药师佛,”师父给在会的侨民洒净水。这是我们最喜欢的一个仪式,我们在这里已经举行过多次洒净水的仪式,在这个特殊的时辰举行这一仪式又别有一番意义。洒完净水已经12点半,又诵了一卷药师经才回去休息,这时已是凌晨两点。我们的除夕过得很充实,也很平淡,在祈祷中,在诵经声中,和侨民们一起度过了这一段令人难忘的时光。在一天之内诵这么长时间的经于我还是第一次,想不到这个第一次竟然发生在法国的巴黎。
2月10日·星期四
今天是正月初一,会馆人特别多,川流不息。早课后是吉祥法会,中午上供。上午夏尔梅耶先生及夫人给师父拜年。梅耶先生说:“希望在巴黎办禅堂的计划今年能实现。”这位年逾七旬的梅耶先生,看来真是发了愿了,他对禅堂的事念念不忘。那种锲而不舍的样子真让我感动。师父将两尊鎏金佛像送给他们,两人高兴得不得了。
2月11日·星期五
会馆方面提出要求;希望代表团能留两位僧人多呆一个月,所以明生师、明果师在我们回国后还要在这里带领居士们修行。下午参观凡尔赛宫,师父在家休息。晚上华裔互助会会长郑辉先生设宴招待。
2月12日·星期六
早课后师父在佛堂为陈碧君居士授菩萨戒。随即往海南同乡会,为其佛堂供奉的水尾娘娘开光。这场佛事是临时加的。先是会馆曾海潮副会长和师父商量此事,后来海南同乡会几位会长又专门来会馆请。师父问明佛堂除水尾娘娘外还有观音菩萨,又考虑到侨人的宗教习惯遂答应下来。在海南同乡会会部,有200多人在门口欢迎我们。我们能来,他们感到很高兴。洒净、开光、上供之后,师父讲话。他说“今天我们承蒙海南同乡会邀请为贵会三教圣人开光,首先我代表我们一行为各位祝福、给各位拜年。“我们看到各位侨胞在海外还能保持中国传统文化,作为僧人,我对你们的努力表示欢喜赞叹,所以我们特地来为你们所供奉的包括水尾娘娘在内的圣像开光。水尾娘娘又叫天后娘娘,本来佛教里没有水尾娘娘的供奉。但佛教讲十法界,包括六凡法界和四圣法界,其中讲到的护法神,也有天仙和人间的忠烈之士的英灵,因此我们对你们供奉的水尾娘娘也随喜功德。但是从信仰的层次上讲,仅仅停留在信仰水尾娘娘上还不够,还应该皈依三宝。只有在信仰了三宝之后再采纳其他善士的供养,信仰的层次才会不断提高。所以我想今天给大家授一个结缘皈依。大家今天能和体现三宝的僧人见面就和佛法结了缘,这样也就回归到我们传统的佛教信仰了。”授完结缘皈依后,师父将一尊铜佛像送给海南同乡会供养。下午先后访问郭金鸾居士和卢卓昂先生家。之后访斯里兰卡国际佛教中心,师父在留言簿上题:“本着觉悟人生奉献人生的宗旨,加强中国佛教徒同世界佛教徒的交流与合作,弘扬佛法,普渡众生,维护人类的尊严与和平”这个中心不大,成立于1989年,现有5位僧人。这几天,华人聚集的13区洋溢着春节的喜庆气氛。下午两点开始,13区的华侨举行春节大游行,据说蔡大使也参加了。我们回会馆,道路还没有完全畅通。晚上法国方面的两家主办单位在中国城酒家为我们举行盛大的欢送宴会,出席宴会的有600多人,其中包括侨界各侨领、新闻界人士、中国驻法国大使蔡方柏和夫人以及好几位参赞。华裔互助会会长郑辉和陈克威、陈克光兄弟也坐在了同一席上并互相握手致意。今晚宴会场面之隆重、气氛之热烈实属罕见,节目的喜庆和侨民们对我们的一片深情融汇到一起使整个宴会溢彩流光,喜气洋洋。虽然分别不久就要来到,然而人们更多地沉浸在对这次成功访问的回味、咀嚼中。会馆和时报对今天的晚会进行了精心的设计,他们专门请了一个舞狮队来助兴。我们步入宴席时,锣鼓齐鸣、彩旗招展,全场起立欢迎我们的到来。紧接着是舞狮和拳术表演,表演者主要是法国人,可见中国武术在这里也是很受欢迎的。然后是杨咏桔女士代表法国方面主办单位讲话。她高度评价了这次活动成功的意义,赞扬了师父高深的道德学问和出色的弘法才能,殷勤恳请师父以后能再来法国弘法。师父致辞,他向为这次活动付出辛勤劳动的各界人士表示感谢,并着重就法国侨人的发展提了一些建设性的意见。他的讲话使在座侨领深受感动。在宴会热烈气氛的感染下,参加宴会的一位法国老人即捐资一万法郎给师父修复寺院,并同时资助潮州会馆一万法郎。宴会进行到10点半才结束。今天的《欧洲时报》登载了我们即将返回的通告,并说将有两位僧人留下来继续弘法。
2月13日·星期日
早课之后又有几位信徒要皈依三宝,师父就在佛堂为他们授了方便皈依,并作了开示。在开示中他特别针对“真佛宗”的信徒指出了正信的重要。稍微休息后举行“欢送法会”。这个节目是会馆为我们定的。我们遂又做一场消灾延寿普佛为居士们回向。法会后师父作告别开示,好几位居士泣不成声。中午,师父在住处先后将两幅画赠送给陈顺源先生和陈氏兄弟(陈克威、陈克光)。这两幅画都是师父的皈依弟子季酉辰先生的作品,我觉得这个人是个天才。因为我们要走,这几天好些居士都掉眼泪。他们尤其对师父恋恋不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师父以其庄严德相、人格学问深受侨民们的爱戴和崇敬。师父总是以平等心、慈悲心摄受一切人,满一切人的愿,而且就是在和有些不信佛的人打交道时,他也能自然流露出对对方的关怀和慈爱。所以人们都愿意亲近他,信佛的愿意皈依他、向他请益,不信佛的人也愿意做他的朋友,因为他们觉得师父实在是一位难得的朋友!
2月14日·星期一
今天离开巴黎回国,历时一个月的访问终于圆满结束。这两天师父将能送人的东西都搜出来,一一送给居士们,包括台湾耕云先生赠给他的那一串猫眼石念珠,今天早饭后也送给了庄事正先生的太太。之后,他笑着对我说:“行了,能舍的东西都舍出去了。”早课后师父发给每位居士一枚小法轮,他说:“我送给大家一样礼物:法轮。不管哪个地方的佛教徒只要看到这个法轮就知道是佛教的象征。法轮象征佛陀的法,法轮常转就是说佛法还在住世。今天把这个法轮送给各位就是希望佛法的法轮在巴黎、在法国、在欧洲常转不息。”居士们排着队领这份吉祥物,他们很喜欢,又很激动。下午一点多从会馆出发往机场。还是曾海潮先生开车送。在车上曾先生说:“这次活动的成功超出了最初的预想。早先还担心有人出来拆台。结果侨界各方面的人士都受到感化,踊跃地投入到活动中来。可以说,这次活动把巴黎侨界紧密地团结到一起来了。”在机场,送行的队伍有100多人。其中有王建章参赞、卢卓昂夫妇、陈顺源夫妇、余为娟女士、陈克威夫妇、魏合想先生一家、广肇会谢绍明副会长、欧华文化交流协会刘国良会长、《欧洲时报》张晓贝副社长、梁源法总编、张汉钧先生,杨社长因病未能来。另有50多位居士坐陈氏兄弟公司提供的一辆大轿车前来送行。大家都感依依不舍、只有一个劲地和我们合影,希望挽留住这段美好的时光。班机要起飞了。3点半我们挥手告别送行的人们登上通往卫星厅的电梯;4点我们乘坐的中国民航班机冉冉升空,向8900公里外的祖国腾飞。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师父若有所思地说:“中国佛教的形象将永远留在这些侨民的心中!”。
更新于:3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