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心铭 息心修行
息心铭 息心修行
法界有如意宝人焉,九缄其身,铭其膺曰:古之摄心人也,戒之哉!戒之哉!无多虑,无多知。 多知多事,不如息意;多虑多失,不如守一。虑多志散,知多心乱;心乱生恼,志散妨道。勿谓何伤?其苦悠长;勿言何畏?其祸鼎沸。滴水不停,四海将盈;纤尘不拂,五嶽将成。防末在本,虽小不轻;关尔七竅,闭尔六情。莫视於色,莫听於声;闻声者聋,见色者盲。一文一艺,空中蚊蚋;一伎一能,日下孤灯。英贤才艺,是为愚蔽;捨弃淳朴,躭溺淫丽。识马易奔,心猿难制;神既劳役,形必损毙。邪行终迷,修涂永泥;莫贵才能,是曰惛懵。夸拙羡巧,其德不弘;名厚行薄,其高速崩。徒舒翰卷,其用不恒;内怀憍伐,外致怨憎。或谈於口,或书於手;邀人令誉,亦孔之醜。凡谓之吉,圣以之咎;赏翫暂时,悲尤长久。畏影畏迹,逾远逾极;端坐树阴,迹减影沈。厌生患老,随思随造;心想若减,生死长绝。不死不生,无相无名;一道虚寂,万物齐平。何贵何贱?何辱何荣?何胜何劣?何重何轻?澄天愧净,皎日渐明;安夫岱嶺,同彼金城。敬贻贤哲,斯道利贞。(录自《景德传灯录》卷三十、大正五一四五八上中) 圣严识 释亡名,俗姓宋氏,不知其本名为何,世袭衣冠,他的才华出众,曾为梁末的元帝所重而受礼遇。因其弱龄遁世,永绝妻孥,吟啸丘壑,任怀游处。所以在梁朝王室衰亡之后,即投兑禅师出家。嗣后於北周天和二年(西纪五六七)大冢宰宇文护,遗书邀其返俗做官,他欲以:禀质醜陋,恒婴疾恼。固辞不赴,并谓:乡国殄丧,宗戚衰亡,贫道何人,独堪长久,诚得收迹岩中,摄心尘外,支养残命,敦修慧业,此本志也。 寄骸精舍,乞食王城,任力行道,随缘化物,斯次愿也。宇文护不能夺其志,反而以不屈伯夷之节赞欢他,迎其入咸阳。亡名因作宝人铭,以述其志:余十五而尚属文,三十而重势位,值京都丧乱定知世相无常,浮生虚伪,譬如朝露,其停几何,乃弃其簪弁,剃其须髪,衣衲杖锡,听讲谈玄。(参看《续高僧传》卷七、大正五O四八二中)可见亡名乃是一位自少年时代起即有遁世思想的梁末遗民。 唐代宣的《续高僧传》,将亡名传列於羲解篇,可是到了宋代《景德传灯录》的作者道原便将亡名视为重要的禅者,而把他的息心铭与菩提达摩的入道四行、傅大士的心王铭、三祖的信心铭、法融的心铭、神会的显宗记、希迁的参同契、玄觉的证道歌,同录於《景德传灯录》的第三十卷。 日本学者鎌田茂雄博士以为亡名的禅思想,和南宗禅六祖以下的精神并不相同。南宗禅是以般若的慧为根本,亡名的禅境,却以老庄为其背景。例如息心铭所云:多虑多失,不如守一。虽四祖道信有守一不移及五祖弘忍有守本真心之说,但其守一的思想,毕竟是道家的。又如莫视於色,莫听於声;闻声者聋,见色者盲。实可以考虑到与老子思想的渊源。又云:一道虚寂,万物齐平。则可联想到庄子的齐物论。而其多知多事及多虑多失则是表现著否定知解并见任其自然的一种思想。所以本篇息心铭的基本立场是与隐逸遁世的道家思想接近的。(《中国佛教思想史研究》二四二二四九页,东京春秋社出版) 我将息心铭录入本书的目的,是在介绍中国禅的历史背景及其观点的转变。唐代的道宣时代,不以亡名为禅师,宋代的《景德传灯录》中,便以他为禅门的龙象,后代以迄今日,仍有不少人以为禅与道是相辅相成的,也可说明了时代的越向。不过,如果出於道而入於禅,只要能放弃道家的情执和见障,确可把道家的工夫变为禅门的初阶。比如本篇何胜何重?何劣何轻?何贱何辱?何贵何荣?的思想,是在表达万物平等观的自内证,此在修行的层次上,对普通人而言,已经不容易;但其仍有落於自然神论或泛神论的所谓我与一切,不一不异的大我局面的可能。假如再能以般若的空慧,照破这个大我,便会落实到出世而不是隐遁的大乘精神,也就是南宗禅的全体大用上来了。
圣严法师